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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见,父王」
忌日的这天。
自那之后度过了一年,来到密斯玛路卡城地下玄室的马希洛,将花束放在了拉希尔II世的墓前,然后单膝跪了下来。
「怎样。稍微有长高了一点对吧」
身上所穿的,已经不再是曾经的密斯玛路卡王族所穿的服饰。而是作为统治密斯玛路卡这个附属国的帝国高级官僚所穿的,一身从头到脚全黑色的制服外加披风。
「密斯玛路卡一切平稳。大家真的很了不起。唯独这点,您必须得认同。虽然你从不会对任何事感到满意,可唯独这件事你必须得认同。我国的国民居然真的,直到今日的今日,都没有向帝国举起过任何叛旗,就这样度过了整整漫长的一年」
马希洛发出了轻微的笑声。
「所以我认输了。您才是货真价实的王。这些都要归功于您的治世之道。今日也有许多百姓为了悼念您的逝世,身穿丧父,手捧鲜花造访了城堡。来自各国的许多表示悼念的慰问也传达了过来。逐渐也明白了大概有多少人仰慕着您。只有我一个人憎恨着你,这句话到底是有多微不足道在这一年间,多少有体会到了么」
对着不会再说话的父亲倾诉着。
曾经的回忆,一年来的经历,内心的心境,都一字一句如实地倾诉着。
「您说的没错,父王。正如曾经在这个场所我所听到的那样。抱着您的头颅,花了一整晚终于算是意识到了。我不过就是个人偶。再加上如今失去了追赶你的机会,已经没有做为人的必要了。别说是琐碎的事情,就连想去做什么的干劲也拿不出来了。即便是要去做什么,可是被你抢先这样的事,已经再也不可能发生了」
理所当然的。
墓碑没有做出回应。
「说来惭愧。好不容易如我所愿,从你那里领受到了这颗头颅。让这份任性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得以满足」
没有作答声。
「可头颅,终究还是会化为白骨,父王。觉得心情如何。已经升往天堂了吗。还是说已经坠入地狱了。到底是哪边呢」
将放下的花束,重新在墓碑前整了整。
对着自己这些没有意义的提问自嘲了一番后,马希洛便站了起来。
「回去吧,露娜斯殿下」
「已经好了吗」
「诶诶。可以了」
尽管原本就是毫无生气的样子,可是回过头来的马希洛的脸比平时更加的糟糕。
「从以前就开始好奇了你们到底是一对怎样的父子啊?」
「父亲憎恨着我,而我也憎恨着父亲。比任何人,都更互相憎恨着。就是这样一对父子」
毫无隐瞒般爽朗的回答配上,犹如死心般的笑容。
「直到如今还依然是这副样子」
「明明让民众们不要心怀憎恨,结果本人却憎恨着自己的父亲吗」
「诶诶。虽说一心想要守护人民不过仔细想想,的确是句过分的话。明明自己都已经没有忍耐的必要了,却将这份责任推卸给了人民」
露娜斯将视线移向了墓碑。
「那从你的角度来看,拉希尔II世是一个怎样的男人呢?」
「一个自私狂妄的男人。但绝不会将这些流露在外表。可在最后的最后居然,会将我一直期盼着的东西交于了我。到底还是笑了。如今干脆对他折服了」
「还真难理解呢。虽然偶尔有听闻过可是有着相同血脉的父子,居然互相憎恨到了这种地步,该怎么说呢」
露娜斯往回走着,马希洛犹如随从般跟随在其身后。
「嘛啊反正像这样子也很平常对吧」
马希洛只是轻声的笑了笑。
之后剩下的,就唯有二人的足音。
◆
走完了长长的阶梯,回到了地面。
眼前并排而站的,并非是密斯玛路卡的近卫骑士。黑色的铠甲。黑色的上衣。特级侍从队。像这样一个个都齐聚在了一起。
露娜斯的贴身侍从莱丽丝以及芙兰索瓦,目光朝下微微低下了头。
「欢迎回来,露娜斯大人」
「晚餐都已准备妥当。虽然您的命令是低调而行,不过在保持低调同时依旧大显身手了一番」
对于帝国来说,今天大致算是胜利纪念日。
同时对于密斯玛路卡人民来说,今天是故国以及君主的忌日。
帝国那边怎么样姑且不谈,总之在这里不会搞出盛大的庆祝。可倘若真的什么也不搞,那也太对不住倾尽血汗的将士们了。所以至少还是要办点简单的酒宴,露娜斯下达了这样的命令。
「怎样,马希洛,要不偶尔跟我们一起吃顿饭吧。虽说不会有什么祝贺送给你。不过只是坐坐的话」
「承蒙您的厚意,只不过」
露娜斯走在前面的同时,对于马希洛的回答,像是早已料到般无奈地叹了口气。
「可以了。我已经听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