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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到三军吧,久藤同学。请你做好已经无法再度升回这里的觉悟。』
顾问那令人打从心底发寒的声音至今仍然在耳膜里回荡着。
「我回来了……」
时间是晚上九点钟。结束了社团活动的春人站在全黑的走廊末端,小声地喊了一句。由于是双薪家庭,因此双亲都很晚才会回来。就连祖父也在一年半以前就……
低垂着脑袋,他拖着脚步,走向位于地下的练习室。关上了隔音门,他几乎是在无意识的状态下将自由曲目的CD放进了音响,关掉了房间里的灯光。
坐在地毯上,他屏蔽了视觉,将身心投进优雅的曲调里。
「唉……接下来我该怎么办啊……」
在春人所就读的私立明堂学园高等部的管乐社中,严格地划分出一军、二军、三军三个分组。
只有二军以上的成员能够出场参加被誉为是「管乐社的甲子园」的夏季演奏比赛。三军的成员几乎都是就读一、二年级的普通入学生,在社团里的活动内容也大多以处理杂事为主。三军的成员里没有任何一个学生是以音乐推荐保送生的身分入学的。
然而就在今天的社团活动里,社团顾问清楚地否决了春人晋升的可能性。
这项通知实际上就等同于判他死刑。
社团成员是演奏出音符的零件之一,而必须要有群体才能构成一个完整的个体。一旦零件的情况劣化了,就会马上被舍弃,以替代品取代——仿佛就像是工厂般,按部就班地完成曲子。
也因为社团顾问的这种指导方式,社团里的气氛显得非常糟糕。
一军的成员一边为顾问的一举一动感到戒慎恐惧,一边为了保有目前的地位而不停地拍马屁谄媚。当有人犯了错被顾问降级时,二军、三军的成员们便舔着嘴唇在一旁伺机而动。
用顾问的话来说就是彼此互相切磋。
然而,现实上不过就是一场彼此互扯后腿的丑陋竞争罢了。
『你有搞清楚状况吗?能取代你的人多的是喔?』
『你听到价格高昂的乐器在哭泣的声音了吗?留在你这种级别的演奏者手上,还真是浪费资源呀。』
『觉得刚才的演奏很棒的人请举手。……该不会完全没有人举手吧?』
降级的团员所承受的,是顾问在精神上的攻击。
被要求在众人的面前站起身,接受嘲讽与否定,并且不断地将「自己是无能的演奏者,降级也是理所当然的」的观念深深地烙印在当事人的脑海中。
在今天的合奏练习里,顾问的心情一直很糟。这时候,同一声部的低年级团员委婉地指出了指挥的动作有误,而练习也因此中断了。社团顾问为了解压放松,便展开了拿手的精神攻击。
他无法原谅对方的这种做法。
这种事情,已经不是指导了。这根本是单纯在侮辱演奏者的公开处刑。
从加入社团后至今已经一年半了。他一直在忍耐,但是他已经到了极限了。
所以,春人提出了异议。
身为小号部门的首席、身为一个音乐家,他向对方表达了他认为顾问对社团活动的所有规划都过于异常的想法。
然而,顾问却只用一句话,就将春人打入了三军。
『而且听说你最近在团里偷偷练习自创的曲子呢。真是浪费时间呀……。你好像有点太自不量力了呢?』
这句话就像一把刀一样,深深地刺伤了他。
春人是以音乐推荐生的身分入学的。一旦他退出社团,就会因此面临退学的窘境。
对于春人立志要成为音乐家的想法,身为政府官员的双亲一直以来都表示反对。这是因为身为小号演奏家的祖父的生活方式对他们而言太过于任性妄为了。
即使如此,他还是拼了命地说服双亲,最后好不容易才让双亲同意他以音乐推荐生的身分升学。
然而结果却是这副模样——被降级为三军。
『首席被降级为三军是第一次发生对吧?』『不过这么一来,小号声部的一军就多了一个空缺了呢。』『这可是个好机会呀。』『对吧~』『可是,少了春人的话,今年的全国演奏竞赛不就很危险了吗?』『也对哦……』『可是老师说……』
团员们一边偷偷观察离开社团、垂头丧气踏上归途的春人,一边小声地窃窃私语。
但是,不管自己被顾问、或是团员们批判得多严重,为了能够继续以音乐家的身分向前进,自己最终也只有留在现在的社团里这个选项了。春人是这么认为的。
已经没有其他解决的办法了……
就在绝望感笼罩了他心底时——
「那是什么……」
一道白色的冷峻光芒映入了他的眼帘。
发出光芒的源头是堆积在房间墙角的其中一个乐器盒。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就只有那个乐器盒看起来像是浮在空中一般。
胸口激烈地跳动着。双脚自然而然地被吸引了过去。令人讶异的是,这道妖异的光辉几乎没有带给他任何警戒的感觉。这也许是因为他已经为其折服,在途中就陷入了自暴自弃的状态的关系吧。
堆栈在墙角的乐器盒是祖父——久藤奏悟郎的所有物。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