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我的问题,五十岚淡淡回答:「差不多四月吧。」
也就是说,只剩下一个半月。
「做到会计年度结束吗?」
「是啊,这样比较好告一段落。」
我心想,好认真啊,很像五十岚的作风。
五十岚慢慢环视屋内一圈,露出微笑。
「……还是老样子,书真多呢。」
「是啊,旧的一直没清,不知不觉间越积越多。」
「你现在还是常看书吗?」
五十岚这次在喝完水的杯子里倒入半杯果菜汁。
「勉勉强强有在看,量比以前少很多就是了。」
「真了不起……」
说这句话的五十岚,看起来有点落寞。
「有吗?我和你不同,是个无趣男子,又讨厌出门。」
「看书是很伟大的兴趣喔。」
五十岚咕噜咕噜灌下果菜汁,礼貌地把杯子洗干净。
「我睡哪好?」
「那边借你睡。」
我指着床。
「不行,我睡地板就好。借我一条毯子。」
「没关系,我睡地板。」
「你不是有点感冒吗?」
五十岚的视线瞥向桌子。
桌上还放着感冒药。
这家伙从以前在这种地方就特别细心。
「我可不要你到时候感冒恶化,怪到我头上。」
「我才不会。」
我从床上抓起棉被说「拿去」,放在地上。
「借我毯子就好。」
五十岚捏起地上的棉被说。
「棉被比较好吧?」
「与其盖这种湿气重的薄被子,毯子还比较『温』。」
「才没有咧,这好歹是羽毛被。」
我用力卷走五十岚捏起的被子。
「拿去。」
我难以认同地递出毯子,五十岚说了「哦~」接过。
就在这一刻,我想起一件事。
「温……」
跟五十岚一起抓着毯子的我,呵呵笑出来。
五十岚诧异地说:「嗯?」皱起眉头。
「温,我已经知道这个说法了。」
说完,五十岚停顿一秒,哈哈大笑。总觉得好久没看到那张笑起来有鱼尾纹的笑脸。
我们是在大学认识的,当时五十岚刚来东京念书,不知道「温」算是关西的说法。
来自关西的同学,说话多半带有关西腔,只有五十岚打从刚认识就说着一口标准语,因此,直到听到他说出「温」之前,我都以为他是关东人。
「话说回来,当时也是聊到棉被呢。」
我一说,五十岚再次笑出鱼尾纹。
当时,住家里的我,时常跑去在大学附近租屋的五十岚家借住,直到初秋都盖浴巾睡觉,照样睡得很好。
等到寒风刺骨的季节,五十岚朝我扔来一条薄薄的毯子说:
「这个很『温』哟。」
「什么?」
我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五十岚理所当然似地重说一遍:
「那条毯子很『温』。」
「什么?」
「啥?」
五十岚困惑地皱眉,大概以为我在耍他。
「你说的『温』,是『暖』的意思吗?」
我一本正经地发问,五十岚静静盯着我半晌。
接着,他把头转过去,尴尬地看向旁边,小声说:「这边不说『温』吗……」当时,他红冬冬的耳朵从略长的咖啡色头发间露出来,令我一阵爆笑。
「是说,你那时干嘛隐瞒自己是滋贺人啊?」
「我才没有刻意隐瞒。」
「那你能正确画出琵琶湖的形状吗?」
「当然啊!」
五十岚说道,我们一同放声大笑。
温——我已经完全搞懂这个字所代表的意思。
「真拿你没办法,我帮你开空调吧。」
我从书本的缝隙间,挖出埋住的遥控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