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别人的转述,赛米雅陛下对耶尔感到激烈憎恶的原因并不是他杀掉达米雅,而是他杀掉达米雅时漠然的态度。
撇开真王个人的感情不谈,耶尔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真王,这件事让他收到了可以继续留在硬盾的通知,甚至还可以受到奖赏,可是他全都回绝了。
他离开了王宫,落为一介平民。
朋友凯尔是在什么时候告诉自己,有人对自己抱持着激烈的憎恨的呢?耶尔记得应该是真王赛米雅和大公舒南的婚礼过后没多久。
以达米雅派自居,在王宫中受到重用的人们,那个时候全都陷入愁云惨雾。这些人嫉妒、憎恨耶尔,所以凯尔才会警告耶尔,小心他们私下寻仇。
耶尔虽然点了头,可是他并没有因此改变一直以来的生活。他觉得,要是真的受到偷袭而死,那也没什么关系。实际上他也曾经受到一次偷袭,不过对方的功力并不怎么样,所以耶尔也没死。
只要一回想起那个时候的事,仿佛黑夜般漆黑的阴湿黑暗便会浮现在耶尔心中。
他觉得自己杀了这么多人,却仍旧在这个实际上活着,是非常卑鄙、肮脏的事。另一方面,他又莫名地对于这么想的自己相当反感。
让潜藏在心底的黑暗露出真面目的,正是艾琳……
耶尔露出可怕的表情,盯着这两名袭击者看。
要是这次偷袭的意义是对自己的遗恨就算了——倘若对方想把自己当成人质,那目标就不是自己了。
耶尔把手放在额头上,闭上眼睛一会儿。
目标是艾琳——把家人当作人质,让她顺着他们的意行动吗?或是计划把她引诱出来杀死呢?不管怎么样,到底是谁……?
睁开眼睛,耶尔开始仔细地搜男人们的身。
耶尔在男人的发际发现摩擦的痕迹,他皱起眉头,然后摊开男人的手掌一看,发现手上长的不是剑茧,而是左手拇指后面的痕迹。
(难道这些家伙是弓兵吗?)
因为拉弓弦摩擦而留下的痕迹,既然这样的话,那么发际的痕迹就是弓兵缠在额头上的头巾摩擦造成的吧?
可是,无论是大公的士兵还是硬盾,郡不允许留这么浓密的胡子,他们能留这么长的胡子,看来至少已经脱离兵役一个月以上了吧。
这次的袭击是在周全的准备下,才付诸实行的。
耶尔伸手探了探他们的怀中,找到了一个布包。看到沉甸甸的布包之中,混杂着一般货币的时候,耶尔睁大了眼睛。
呆呆地注视着那些货币一阵子后,耶尔才猛然站了起来。
他把两颗豆子放进挂在炉灶上方被烟熏黑的墙壁上的小袋子里,然后冲进里面的房间,从门柜(注:用来放挡雨板的柜子。)里拿出大皮包,他将长途旅行足够的最低限度金钱放进又冷又湿、充满了灰尘臭味的皮包里。
耶尔把换洗衣物塞进皮包里,背起皮包后,走下土间,迅速地灭掉了炉灶里的火。
他在门口驻足了一会儿,然后回头看了看家里。
做到一半的衣柜、杰西的衣服泡在木桶里,还有艾琳缝的窗帘,耶尔凝视着这些东西,接着抿紧嘴唇,走上了黑暗的小巷。
公共澡堂里充斥着想在晚餐后再泡一次澡的人们,还很拥挤。
换衣服的地方也有很多男人,不过耶尔却没有看到杰西。他有可能在女汤那里,不过耶尔不能跑去女汤看。
耶尔走向正在收洗澡费用、负责烧水的人,问道:“不好意思,请问你有没有看到杰西?”
耶尔是熟面孔,所以负责烧水的人稍微举起手,示意耶尔等一下。他在口中念念有词地数着钱,接着仔细地分好放进抽屉里后,才抬起脸看着耶尔。
“你说杰西吗?从他刚才跟你一起回去之后,我就没看到了喔!”
耶尔觉得自己的心跳变快了。
“不好意思,能不能麻烦你帮我确认一下他是不是在女汤?”
“可以啊……”这么说完,负责烧水的人在耶尔背后看到了某个人,挥了挥手。“喂——爱娜!你有没有看到杰西?”
刚从女汤出来的女人一边用手巾包住湿答答的头发,一边摇摇头。“杰西?我没看到耶!哎呀,耶尔,你还好吧?我最近都没看到艾琳,她怎么样呀?我还在担心她是不是生病了呢。”
耶尔轻轻地点头打招呼。“谢谢你,我妻子现在正好因为工作去了远地。”
“哎呀……”
看见爱娜好像还想再多问什么,耶尔赶紧低下头离开澡堂,堵住了她的话匣子。
耶尔感觉额头冰冷又僵硬。
通往公共澡堂的路上有很多人来来去去,可是只有住在附近的人会走,所以要是杰西被没看过的陌生人掳走,一定会引起骚动的。
如果不是被人掳走,就是杰西自己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耶尔的脑海中浮现了几个跟杰西比较要好的朋友的家,不过他却觉得杰西不在那里。杰西明明答应耶尔会去公共澡堂,却没有遵守约定,这是非常夸张的。会让杰西情愿毁约也非去不可的地方,就只有一个——卡萨鲁姆王兽保育场。
“他该不会走路去吧……”
依照小孩子的脚程,从这里走到卡萨鲁姆需要一度(注:时间的单位,一度为一个钟头。)以上。艾琳经常光顾的租用马车店已经到了关门的时刻,而且也不可能只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