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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琳对着蹲下来的男人用沙哑的声音求救。
“……请帮帮忙!尤哈尔在那里的……水路里……”
听到这句话,男人便快跑而去。
艾琳把身体靠在门口,在朦胧的意识中,她听见男人对尤哈尔说了什么。
男人跑回来一趟,从小屋旁边拿出一个很大的东西之后,又跑回尤哈尔身边。那是一个类似笼子的东西,男人在斗蛇前后的水路牢牢地嵌上那个东西后便将之推倒,压住斗蛇的头尾。
(……是斗蛇栅)
小时候,艾琳曾经看过斗蛇骑士那样把斗蛇困在水路之中。下知道为什么,在笼子碰上斗蛇的头部之后,斗蛇就不动了。
看到男人从斗蛇身上抱下尤哈尔以后,艾琳便失去了意识。
※
有好长一段时间,艾琳一直听到细微的乐声从遥远的黑暗底部传来。
拨着弦的乐声突然变成了光的声音,艾琳彷佛看见它闪耀着光芒在天空飞舞的模样。
啊,又要交配了,艾琳心想——凝视着在日光中飞舞的两头王兽毫不掩饰兴奋地相爱,艾琳高兴的同时,也感到一阵苦闷刺向心头?
——王兽孩子的增加让直王格外高兴。
官员们明亮的声音。
王兽的增加是为政者的喜悦,但同时也是威胁吧。
为政者们会选择哪条路呢?增加王兽的路?还是抹杀王兽的路……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自己又该怎么做——这个想法和别的记忆结合在一起,让光和埃格的身影在不知不觉中消失,独留艾琳一个人在微暗的房间里。
——不能做这种事……
随着呻吟似的声音,气息拂上了艾琳的耳朵。
——我们的小孩打从出生就得背负凄惨的重担。
艾琳摇摇头,哀伤和愤怒从她的心底涌出,转化成泪水流了下来。
——我不会觉得,要是自己没被生下来就好了。
就算我在出生之前就知道自己的人生会是这样。
生物是无法选择自己的诞生的。
无论是什么生物,都只能在自己诞生的地方活下去。
你难道只对自己的诞生感到后悔吗……?
即便出生的孩子也会被卷入自己的命运锁链之中,艾琳还是不愿意去憎恨和所爱之人结合而生的孩子。
可是,当她看见生下来的孩子脸庞,当她听见孩子发出的哭声,当她抱住那温暖娇小的身躯的瞬间——剧烈的后侮便刺上她的胸口。
这个孩子在没有选择的余地之下,被迫卷入父母的命运之中。只要一想到同样的痛苦也会降临到这个孩子身上,艾琳就害怕得想大叫。在这个红着脸哭泣的孩子面前,半吊子的理论根本无法成为他内心的支柱。
手臂和脚都好痛。
不知不觉间,艾琳开始在黑暗中狂奔,她的身体就像泥块一样沉重,丛生的芦苇挡住了她的去路,让她无法前进。
——别把女人杀掉啊,她可是比绑架斗蛇众有价值多了……
在黑暗底部蠢动的影子逼近,艾琳拚命地跑着,不能被这个影子抓到。不能让杰西体会到失去母亲的哀伤……
艾琳边啜泣、边挣扎,好不容易才从沉重的梦中醒了过来。
吁—吁—
艾琳急促地呼吸,擦掉脸颊上的眼泪。
梦的余韵让艾琳的心绪纷乱,连自己在看什么都不知道,就茫茫然地直盯着上方看,好一会儿之后,她才察觉自己看的是天花板。四方形的四边上,分别刻着三朵精巧的木雕花。
就在艾琳转过脸的瞬间,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害得她忍不住哀叫一声。从耳朵紧紧裹到头部的纱布,让艾琳的记忆复苏了。
(……对了)
她躺在一个类似起居室的地方,接受了治疗。
治疗她的医生是一名胖胖的男人,大概是刚好正在享受睡前酒吧,他散发出些微的酒味,但还是手法老练地清洗、缝好了伤口。艾琳穿的索马(注:女用裤裙。)被斗蛇的鳞片割得破破烂烂,脚上也被划上了无数的伤口,医生也细心地用夕兰叶煎的药汤清洗了这些伤口。
“见然没穿图帕(注:厚皮革制的护足。)就骑斗蛇,真是太乱来了呀!”
医生不停地说着这类的话,不过所有的声音听在失血又疲倦的艾琳耳里,都变得模糊而遥远,在她喝了止痛药汤之后,就什么都记不得了。
后来,她大概就被抬到这间寝室来了吧。她躺在一间小而清洁的舒适房间,窗帘时而鼓起,每当这个时候,艾琳就会闻到些微的花草香。
现在似乎已经是下午了,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呢?半天?还是睡了整整一天半呢?
柔美的乐声又从某处传来,听见那有如波浪缓缓打上来的宁静乐曲,艾琳的心也跟着平静下来。
艾琳微微睁开眼,放松地听着那个旋律。
波浪打上来,退下去……在这之间,噩梦的余韵逐渐消失,只有疲惫留在身体里。
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