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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前的矮桌上还放着一个陌生的茶壶,令人惊讶的是竟然就连司康饼之类的茶点都有。现在明明是晚上,那人感觉好像正在喝下午茶似的。
“‘需要你’这句话是事实也就算了,可是不要用什么‘特地专程’、‘费功夫’这种好像施恩于人的方式说话,‘千刀万剐’──对一个年纪比你小的男孩子还用这种情绪化的口气,有失格调。”
“可是‘茶余闲话’──”
剑藤突然就像个挨骂的小孩一样垂头丧气,然后转向那人的方向辩解道:
“我为了他拚命努力,可是他完全都没感受到我的心意嘛──我还以为他会更感激我、还以为他会对我说谢谢呢。”
感激?
就连空空都在想她到底在说什么。
那个喝着红茶的男子──剑藤称呼为‘茶余闲话’的人在这一点似乎和空空所见略同,说了一句“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现在什么都还没说明,这时候他怎么可能会感激你?对现在的空空小弟来说,你只不过是杀害家人的凶手而已。”
那人说这话好像很确定总有一天空空会改变想法似的。听见这番带着指责语气的言词──
“可是……”
剑藤好像微微咬住了下唇。
看来这个叫做‘千刀万剐’的人,和‘茶余闲话’说话的时候精神年龄好像会下降。
“我是第一次耶。”
空空原本还不明白这句带着些许不甘的话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她有什么企图。本来还在想她指的是什么,可是之后他立即发觉这句话的含意为何。剑藤应该是指昨天她喂空空吃高烧剂的那件‘工作’吧──第一次?
这是怎样?
用那种方式强吻别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要说第一次的话,我也一样啊。
空空心里这样想着。可是同时他也觉得那时候还认为人家驾轻就熟,实在有些过意不去。他是一个善良的少年,善良到对一个杀光自己家人的凶手都会感到愧疚。
“没有什么可是不可是的。第一次又怎么样,真是不像话。”
反倒是应该和剑藤同一阵线的‘茶余闲话’还更冷淡,无情地对伤心(?)的少女这么说道。之后他啜了一口红茶,彷佛依照礼仪在这时候就应该喝一口茶似的。
“稍微向空空小弟学习学习。他的家人被杀,横尸眼前,同学连同学校一起烧得尸骨无存,而且还有刺客去杀与他相关的人──在这种情况下,人家根本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
“想一想你从前遭遇到类似惨剧的情况吧,那时候你整个人神经都不知道断了几根。和你比起来,他的应对进退多得体。难怪饥皿木博士拍胸脯保证。”
空空又在心里暗叫不妙。
他完全没发现那人提起饥皿木这三个字,只觉得大事不妙。
剑藤对他的态度完全没有任何表示,所以空空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他或许的确瞒过了这个实际上有些少根筋、讲话牛头不对马嘴的少女──可是似乎没能骗过从先前就坐在房间深处,好像一直在喝着红茶的‘茶余闲话’的眼睛。
不,他甚至没察觉那里有人在看。
所以当然骗不过去。
空空百般犹豫,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这时候如果要挽救失误的话,是不是得一边哭喊一边冲到家人的尸首旁比较好?还是说抱住已经播完学校火灾的新闻、现在正在报导天气的电视机,呼天呛地一番就行了呢?
虽然空空不认为还能挽回什么,可是或许还是应该这么做。
就是因为前一天才刚在诊所接受过那种诊断,害得他没办法立即做出反应。可是该这么做的时候就要这么做,最起码的事情应该要做到。至少在这种情况──他觉得被人认为他对这出惨剧‘无动于衷’是一件非常糟糕的事──虽然已经为时已晚。
可是‘茶余闲话’好像已经看穿空空内心的纠葛。
“啊,没关系的,空空先生。用不着现在才来假扮悲伤或是震惊。我坐在这里看也能看得出来你的生理还有心理没有任何变化──而且你尽管放心……”
他这么说道。
“这世上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需要你去装模作样,假扮感情了。”
“…………!”
“所以你不需要对自己死了家人、死了同学,就连相关人等全都死光也不觉得悲伤的事情感到羞耻──因为我们正是看上你这种素质才来的。哎呀,我的部下教育不周,真是抱歉啊,空空先生。毕竟她没见过多少世面。”
在空空的记忆当中,从未有哪个年纪老大不小的大人,像他那样用毕恭毕敬的语气对自己说话,而且还加上“先生”两个字称呼。直到想起这一点,他才发现‘茶余闲话’是个‘老大不小的大人’。
他是一个年约二十五到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由于父亲(就是旁边那个分成两截的父亲)一直都在大学的象牙塔里工作,所以穿着西装的大人对空空来说很眼生,可是‘茶余闲话’就是穿着一套笔挺的西装。他和剑藤一样也穿着鞋子,那双黑亮的皮鞋看起来好像非常高级。
他给人的感觉完全就像是个企业人士,而且还是所谓的菁英生意人。不过就算是企业人士,而且还是所谓的菁英生意人,也绝不会在虐杀现场优雅地享用红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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