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希望你睡上一天而已。希望你一天乖乖待着别乱跑。放心吧,不舒服的症状大约持续十五个小时,之后就会好了。而且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后遗症。我没想要伤害你。”
剑藤特地又重说一遍的台词听起来还算有说服力──实际上她也已经收刀入鞘了。话说回来,她说过自己擅长拔刀,所以这番话还是完全没办法让空空放心。
“乖乖待着……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你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在问问题耶。我不喜欢有人这么黏我……稍微自己动脑想一想嘛。”
剑藤的语气听起来好像在闹脾气。可是她接下来还是接了一句“其实是这样”,又好心地解释给空空听。‘好心地解释’这种表现方式听起来就像在施恩于人似的,可是她说的内容与恩义完全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你想想嘛。有谁会希望让一个小孩看见家人被杀的情景?说不定还会让你在心里留下创伤嘛。所以我刚才不是说过还好赶上了吗……”
“…………”
空空沉默无语。这时候他沉默不是因为剑藤的语气好像在说小孩看见家人的尸首就不会造成心理创伤;也不是对她内心似乎以为屠杀家人不等于加害空空这件事惊讶到说不出话来。
不,如果想到这一点他当然也会惊讶到说不出话。可是这时候他想到的是另外一件事。有件事比‘为什么这个少女要把我的家人剁成肉泥’的疑问更先浮出脑海──不过在这种情况下,比起家人为何遇害,另一件即将呼之欲出的物事就出在空空身上,这才是更可怕的事情,而且同时也能解答为什么他的家人会被杀。不过此事暂且不提。
空空想到的是如果那时候的吻是剑藤为了对自己下药而演的一场好戏,那么前一个步骤,也就是‘向空空借用手机’这个举动就不单纯了。
大有问题。
比方说空空自己家的住址就登录在手机里──最初他还以为剑藤事后在回家的路上偷偷跟踪自己,可是现在他怀疑自己的手机是不是被剑藤调查过,才让她查出空空家的住址。空空的推测充其量只不过是小孩子程度的洞察力,实际上他也没猜中。
根本不用特地花这种功夫查看手机,其实剑藤当时早就已经知道空空的住址了。就算不知道,以她的立场,一介国中生的住址只消打一通电话就能查出来。
可是空空虽然没猜中,可是也并非完全猜错。
那是因为昨天傍晚剑藤向空空借用电话,虽然的确是为了设计喂他吃下高烧剂,可是另外还有别的理由──只不过她要查的不是空空的个人资料,而是通讯录。
家人、友人、熟人、队友。
通讯录上记录着这些与空空有关的人物的姓名、电话号码、住址与电子邮件。
“啊,对了。喂你吃药还有另一个目的。不过那件事不是由我负责……那就是要你今天请假不要去学校,因为不能让你受到波及。”
“波及……你是说学校吗?”
“我看看喔。”
剑藤一蹬一蹬地往后跳回到餐桌旁,然后拿起电视遥控器。电视遥控器自然也满是鲜血,剑藤用指头捻着拎了起来。她那样子看起来也像是个重度洁癖患者,可是营造出现在这副惨况的人就是她,所以也不能这么称呼。不,也有人说因为洁癖症状的人没办法打扫环境,结果还是造成环境脏乱──那么说她有洁癖也没错吗?
无论如何,她按下了电源按钮。
虽然那支遥控器溅到大量的血液,不过似乎还没有坏──难不成最近的遥控器都有防水加工吗?
“我想新闻应该正在报导──那种事在头一天都不会实施新闻管制,因为要是管太严的话也不好……咦,怎么是卡通片?咦?其他频道在播什么?啊,嗯。在播在播。来,你看看吧。空空小弟。”
空空看了,他依言看了。
电视画面上──放在电视架上的四十二寸萤幕播放出来的是一幅火灾现场的画面。严格说起来,火灾本身已经扑灭了,可是直升机的鸟瞰视角播出已经一片焦黑的建筑物残骸。
那幅画面好像在哪里看过。对了,就是挂在学校换鞋区的那张空拍照──私立山石中学广大的操场,还有排列成规律弧状的七栋校舍。那张照片虽然不会有人特地去看,可是只要天天上学放学,无论如何都会映入眼帘,所以空空才会不经意地想起那张照片。
可是他还能回想起来说不定已经是一种奇迹,而且不要想起来可能比较好──因为电视上现场转播的画面和那张空照图虽然角度不同,但拍摄的是同一个场所,只是不管是操场或是校舍都已经形影全无了。
也不能说形影全无。
因为烧成一片焦黑的残骸还勉强残留下来,就像是黑黝黝的影子一般。从烧剩下的梁柱也不难想像出原本的形貌。空空常常打棒球的操场也变得乌漆抹黑,可是宽敞的空间并没有改变。
焦土一片。
与其说是焦土,更像是空袭之后的惨况。
“咦?这是……我的学校?”
“唉,‘火球人’那家伙……下手还是一样毫不留情。那个人真的很可怕耶。他有没有想过事后谁要来收拾啊。算了,反正不是我。”
剑藤说着耸了耸肩。虽然她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没有语气中说的那么讶异,可是电视上播出的凄绝画面似乎还是有违她的美学。
“不要看现场实况……有没有哪家电视台正在报导详情呢……他们也不可能知道什么详情,有没有报导伤亡程度之类的……”
剑藤一边说一边随意转台。她按呀按的,好像找到一家觉得适合的电视台,便把遥控器放下。根据男性主播的陈述,详细情况似乎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