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七谷日薄西山的傍晚,一群孩子在神社的广场上玩耍。
他们发出开怀的叫声,相互追逐着。但开心的只有周围的孩子们,唯一一个扮鬼的孩子却拼了命地在后面,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他拼命地追逐着周围的孩子,想要摸到他们。
周围负责逃跑的孩子,笑着又是逃又是躲,当快被摸到的时候又大喊「防护罩」,无视摸到的效果。
不管过去多久,扮鬼的依旧换不了人。
………………
「小孩子玩的『那个』,属于日本最基本的『诅咒』体系」
在神社的台阶上,梦人带着身穿便服的信乃步以及穿和服的熏,瞥了眼身后孩子们正在进行的游戏,这样说道。
日期是星期天,是『送虫』的日子。
为了从神社所在的高台之上看,高举火把的队伍在田间游行的祭祀活动,三个人按照当初约好的,一起来到了这里,等待着祭祀开始。
从台阶上放眼望去,水田的范围相当宽广。
在身后的神社广场上,虽然在过去的两个星期里都在进行着祭祀的准备工作,但如今准备好的大绳与火把都已运出,留下的壮丁都很少。由于祭祀即将开始,大家都去了游行的起点。
现在的天气最适宜要用到火的祭祀,风不怎么大,是个送虫的绝好日子。拄着手杖的梦人,和服搭配阳伞的熏,还有穿着连衣裙的信乃步,正一边其乐融融地说着话,一边等待着祭祀开始。
梦人就是这个时候开口的。
看到在仪式准备地点留下的场地中,被大人带来的孩子们突然玩起了游戏,梦人突然就像闲话家常一般,说出了那样的『诅咒』。
信乃步问道
「诅咒?」
她也朝那群小孩子转过身去。
「就是上小学的时候……男孩子们经常玩的那个吧」
信乃步一边回忆这上小学完全不开心的记忆,一边问出了这个问题。
她与其说是无法接受,更多的是感到不明就里。虽然女孩子之中也有会做相同事情的,不过没男孩子那么频繁。
信乃步也像是受到牵连一样,接触过那种事情。她也被那个『防护罩』挡开过,没有摸到别人一次。
梦人答道
「没错,日本人自古以来概念中的『诅咒』基本认识,全都归集于此。
首先,孩子们会将某人视为某种『秽』。那人碰到了某种脏东西……比方说有亲人过世,照片上照到了怪东西,触犯了禁忌,总之什么都可以。
如果那孩子是弱者,其他的孩子为了避免那个『秽』转移到自己身上,就会联合起来躲着那孩子。如果那孩子是强者,就会通过触摸比自己弱的其他孩子,把『秽』转移给其他孩子。被转移到的孩子则会拼了命地去触碰自己更弱的孩子,来把『秽』转移掉。或者,强大的孩子会张开『防护罩』来让接触无效。『秽』就这样渐渐地集中在了最弱的孩子身上,而那个孩子不被允许张开『防护罩』,最终成了唯一集『秽』于一身的替身。然后,那个孩子就会被其他孩子躲着,遭到排挤,于是『秽』便可喜可贺地从共同体中被驱逐出去了。不论按咒禁道、阴阳道、密教之中哪一种理论,『诅咒』的仪式都于此告终」
「啊……」
信乃步想到了最近刚刚听到过的『诅咒』故事,恍然大悟。然后,与那种『游戏』似乎基本无缘的熏看着那群孩子,睫毛长长的眼睛微微垂下,表情黯淡了几分。
「……看着让人不太舒服呢。这样看上去,那个扮鬼的孩子就像正在被欺负」
梦人答道
「那就是欺凌,不过是程度问题」
对此,信乃步不禁嘀咕起来
「欺凌是————诅咒」
这是几天前她刚刚听到的,梦人说过的话。信乃步一边说,一边回忆听到这句话的那天夜里所发生的事。
当时,她正在屋里看书,突然现人急冲冲地闯了进来,强行要求她跟梦人打电话。她虽然对这个情况觉得奇怪,但被迫还是答应,然后没过多久,梦人过来了,让他们上了那辆有专职司机的车里,然后前往弃谷。
现人似乎觉得住在弃谷的朋友遇到了什么事,一直对那个朋友放心不下。然后在一切结束之后,梦人拿着从家里带来的备用杀虫喷雾,跟信乃步等人分开,似乎去了那个朋友家里。
在那之后,信乃步没跟现人说过什么话,但实际上应该是出了什么事。
信乃步也亲眼目睹过万智家的惨状,和集会所的惨状,所以看得出来。
后来,七谷町没有多少的急救车辆全部开到了七谷,闹出了一阵风波。尽管没有出现死者,但有近三十人受伤,甚至登上了地方新闻。
然后是在那个桥下发生的事。
信乃步对那里看到的,听到的,现在想来仍心有余悸。
虽说她很不喜欢万智,但万智毕竟是她在社团里的同级生。在桥下,信乃步亲眼目睹到了万智的那个遭受霸凌而自杀的朋友的尸首……而且那还是从尸体上砍下来熏制之后制成蜂窝的脑袋。
溃烂的肉经过熏制,脸萎缩发黑。空洞的漆黑眼窝,还有露着牙齿半张开的嘴里,大量的蜂源源不断地进进出出。
那就是遭到霸凌的孩子,最终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