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恶心我。
梦人就像是想把自己年幼之时所遭遇的不幸尽可能地分摊给别人一样,开开心心地让别人遇到倒霉事。梦人那充满扭曲乐趣的笑容,让现人感到非常不愉快。
不爽……到头来还是回到了不爽的心情。
不爽。对梦人也是,对今天顺便发现的弃谷的另一面也是。
现人对弃谷的了解,从来都是从别人嘴里来的,今天是头一次到那里去。那个第一印象简直糟透了。那里就是个鸟不拉屎的偏僻乡村,就连有那么一丁点保护价值的田园风光都没有,就是真正意义上什么都没有的偏僻乡村。
而且在那里,唯独乡下特有的那种封建色彩浓重得令人发指。
那是现人能够想到的,最糟糕的乡下地方。在那堪称教科书的情景之中,令人目瞪口呆的大量胡蜂飞来飞去,在现人看来简直称得上是人间地狱。
那是片土掉渣的地狱,是片跟安宁沾不上边的,陈腐、停滞、闭塞的地狱。
在那里,现人目睹了一场由巫师进行的『返咒』仪式。那似乎是全体当地居民决定进行的。他们自己将新居民的儿子欺凌致死,把人家赶走,现在又搞什么仪式来挡回别人的诅咒。在仪式中途,巫师吐血倒下的情景,恐怕现人在这乡下,在这令他讨厌得无以复加的七谷町中难得一见。
这么说不对……只能认为,那就是将七谷令他讨厌的部分浓缩之后的一出戏。
就连觉得诅咒跟祈祷不可信的现人,也会思考梦人所说典故的关联性。对于文音的证言,换做平常他肯定会当做妄想或错觉之类不屑一顾,他现在都开始思考那番话的可信度了。即便回到家后,现人依旧没能彻底将那些想法驱散掉。
……话虽如此,现人本来便对七谷那片土地没抱什么不好的感情。
实际上,即便到了现在,他内心还是有些复杂,尽量不想说那里不好。
他的好朋友中,每天骑自行车走山路来上学的山城大辅就住在弃谷,他并不是坏人。
现人眼前浮现出那个初次见面感觉不好相处,短头发目光锐利的大辅。大辅提醒看上去有些瘦小,其实每天走山路上学,还帮家里干农活,虽然瘦但全身都是肌肉。
他虽然不主动开口,但不是不合群,有男子气概,很可靠。他似乎还有兄弟姐妹,虽然不能肯定说他很为兄弟着想,但至少从举手投足能看出他是个可靠的大哥。
在朋友们之中,他不算是制造欢乐的类型,更偏向于值得信任的类型。跟现人今天对弃谷的恶劣印象并不相符。
想到这里,他不由想要选择相信大辅。他正在那个随处都是胡蜂嗡嗡嗡到处乱飞的弃谷生活着。他话里偶尔提到的兄弟姐妹,在那里会不会有事呢?他们在那样的环境中要怎样生活?
想着这些事情,现人渐渐地开始担心起来,伸手拿起了扔在桌上的手机,从电话簿里呼叫他家的固定电话。
大辅没有手机,最开始接电话多半是他的父母,到时候就拜托转接一下吧。
虽然觉得有些麻烦,现人还是按下了通话键,间手机放在耳边。呼叫的提示音响了几下之后,对面接了电话
『……你好,这里是山城家』
出乎意料,接电话的就是大辅本人。
现人省事地报上名字
「嗨,山城。我是真木」
大辅低声回应
『真木?怎么了?』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今天稍微有点事,去了趟你家附近」
『喔,是这样啊』
「那边满天都是胡蜂在飞啊,所以就担心起来了。啊,你们家没事吧?」
『————喔』
不知是不是信号不好,传出的声音里混进了杂音。尽管这种感想有些失礼,但现人还是觉得那杂音跟这通与陆地孤岛的电话出奇的搭调。
『现在,爸妈他们————了。这里在————会』
大辅在刺耳的杂音中说着话。
大概是说,因为有地区集会,所以父母不在吧。现人按对话走向,在脑中将支离破碎的话语补充完整,然后答道
「那么,现在家里只有孩子么?」
『喔。是————』
「……信号好像不太好,听起来超费劲啊」
『————么?——我这————清楚啊——————』
大辅说的话被嗡嗡嗡嗡嗡的激烈杂音给打断。但杂音好像只有现人能听到,大辅那边似乎没问题。
「算了,没事就好」
『————么?』
「蜂害太严重了,所以我就打个电电问问情况。明天再跟我细说吧」
『——————』
继续在电话里说也说不清楚。
「抱歉,我听不见」
『喔————,————』
杂音非常刺耳,现人不禁皱紧眉头。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总感觉那个杂音很像……很像胡蜂的振翅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