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人突然压低声音不让周围人听到,说
「……这里以前有户新搬过来的人家,他们家的独生子因为当地集体性霸凌而自杀了。然后自杀的儿子开始作祟,因此就把『御神子』请来驱邪了」
「什么!?」
现人挑起眉梢。对此,梦人非常愉快地轻轻笑了笑,若无其事地转向了不时朝这边窥视的那群人,装出一副无动于衷的嘴脸。
现人听到这番话,很不爽地朝那群人望去。
虽然了解得没那么相信,但这件事文音也有所耳闻。对这群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乡下人,文音不可能毫无感觉。然后,对这所房子也是。
空房子十分安静,但看着这所房子,文音身上冒起的鸡皮疙瘩没办法消退,如同黑色粘液一般的东西渐渐地渗进心里。
她猜想,这个地方恐怕就是覆盖这整个聚落的『诅咒』源头。不论死法多么凄惨,区区一人之死竟能引发如此强烈的诅咒,文音此前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文音一边展开凝重的思考,一边注视着眼前的景象。
「……分明自己欺压别人把别人逼死,却又搞这种荒唐透顶的驱邪?」
「就是这么回事」
在文音身旁,现人怒视着那群人,低声说道。梦人也依旧望着那群人,嘴上挂着浅笑,对现人的感想做出回答。
「所以才说乡下……」
「不光是乡下。以菅原道真(※注3)为首,古往今来,把别人欺凌至死,遭遇不幸后又依赖于祈祷平息怨鬼作祟的事例,实在不胜枚举」
梦人对现人口中嘀咕的不屑之言予以嘲笑。
「这可是传承上千年不便的日本传统哦」
「…………嘁」
「但如果这样能够镇住怨灵的话,到头来与被镇住的一方进行和解,也都是遵照欺负人的一方的利益呢」
梦人哼了一声,直言不讳地说道
「强者或多数派总会霸道地欺凌弱者,到后悔的时候又霸道地向弱者道歉,逼着弱者原谅自己。死者无法复生,心中的伤痕永远无法磨灭。弱者所能做的,只有『永不原谅』。但就连这种事都很难做到,所以弱小十分可悲呢」
梦人的脸上所露出并非以往的笑容,而是些许不快之色。
文音抱着冷得不行,满是鸡皮疙瘩双臂,心想……如此傲慢的人,也有身为弱者的经历啊。
但没过多久,眼前那群人的样子发生了变化。看来,『祭祀』就要正式开始了。之前嘈杂的人群,突然之间静了下来。
哗。
现场响起好似铃声的,清澈而静谧的声音。
老婆婆挥动手中把驱邪幡和有孔铜钱系在一起的绳子,哗哗作响。
……然后。
「————血古大刀大神显灵。血之国,千千之国,恶神恶鬼外法,血刀千千振,六府六腑千千碎,五人万人,五性万象,障起,乱生,唵密嗒悉,唵密嗒嘞耶苏婆诃」
老婆婆含糊不清的声音,开始低沉地响彻现场。
尽管和文音所知的在细节上有所不同,但确是『除灵』或『返咒』的祭文。『御神子』开头吟诵的这些,是向大神倾诉因诅咒而造成的窘境。令人惊讶的是,当老婆婆开始吟唱祭文的同时,用稻草绳围起的结界上方,出现了一个释放着白光的小光球。
文音十分吃惊。那个光只有文音能看到,是老婆婆拥有『力量』的证明。文音本以为这位老婆婆肯定属于为数不多的『御神子』中占绝大部分的那种没有正宗『灵感应力』的,只会按部就班比划比划样子进行仪式的『御神子』。
老婆婆的仪式还在继续进行。在表情僵硬的群众的包围中,在绳界的包围中,老婆婆不时抖动『钱绳』发出声响,净化四方、祈祷,以榊枝轻抚纸人,同时以含混不清的声音继续吟诵祭文。
空气在祭文与仪式中渐渐发生改变。
这是有效果的意识。但是————既然如此,便有件事让文音无法理解。这个老婆婆为什么会接受这次祈祷的委托?若果是一般的『御神子』,通常不会接受这类『除灵』。
而且,现在都能听出来。
咒文不是『除灵』,而是非常明确地『返咒』
这种仪式,要破除被诅咒所驱使的恶神、恶鬼、外法一类东西,将诅咒顶回给施咒者,是进行咒术对轰的,没有必死觉悟则不能进行的,极其危险的强力诅咒仪式。
「南无大灯神行下,血古大刀大神,三度,七度,七度祓祓,恶神恶鬼外法,斩杀,斩杀,千千放逐。三度三丈,七度七道,千千祓,千千斩杀,千千斥祓,五式五色之血,千千血振撒行正。切断,斩杀,返斩,血返,苏婆诃。三丈,七道,七时,恶神,恶鬼,外法,法障身伤,切碎,血振,血洒,千千,味尘,切切,切正,唵嘅利嘅利,唵嘅利嘅利苏婆诃————」
文音听着长长的祭文,渐渐冒出冷汗。
虽然在知识上了解这种仪式,但一次都没实际进行过,甚至见都没见过。
诅咒和返咒,通常都是禁忌。被这样的仪式所侵蚀,世界逐渐发生变化。老婆婆的声音十分低沉,十分模糊,甚至有时难以辨认。她的念诵令空气彻底绷紧,让人流下冷汗,那么多的围观人群,在此时完全忘记了呼吸。
空气明明那么闷热,身体却冷得发僵,直冒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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