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人将目光固定在裂缝的尽头,走上前去。
一步、一步……视野最终捕捉到地板之上某种黑色的东西。
他所看到的是男生的轮廓,那个男生以脑袋扎进柜子里的状态,仰面倒在地上。他的双脚无力地向外撒开,柜子那边传来微弱的呻吟声。现人下意识向他呼喊,准备靠近过去。
「喂……!」
现人本以为那个沉入黑暗之中的男生是阿护,但弄错了。不过,他仍旧是现人十分熟悉的,在班上特进组中,好像正以医学部为目标的同学。
「大河原……!」
然而,那张熟悉的脸被抓挠得惨不忍睹。现人大吃一惊。大河原的脸,就像被铁做的耙子深深地抓过一般,被挖出了好许多道深深的沟壑,流着血的伤口直达鼻尖和嘴唇,伤重得让人无法立刻辨认出他的相貌。
然后,从他破裂的嘴唇之中,正漏出虚弱的痛苦呻吟。他伤得如此之重,然而能够用来捂住脸上伤口,能支撑他站起来的双手,却从肩部错位,扭得奇形怪状,显然已经彻底骨折。而且,他的双腿被挣扎时从两侧拖到一起的桌椅紧紧夹住。
他的双臂被许许多多的桌椅夹住,弯折多次,整个人被紧紧地束缚在柜子前面。他现在唯一所能做的,就是发出细微的呻吟,轻微扭动身体。
现人倒吸一口凉气。面对眼前超乎想象,猜不出任何端倪的凄惨场景,他只能眼巴巴地注视着发出呻吟的他,一边警觉着周围黑暗之中的气息,一边缓慢后退。
「……坚、坚持住……我这就叫人来」
现人一边后退一边朝他喊去。但从他的呻吟声中无法分辨他是否听到了现人说的话,连回答都没有。现人听着他痛苦地呻吟,继续向后退。
他刚往后一退,脚便撞到了倒下呃椅子,发出「哐!」的一响。
在这只有微弱呻吟声的寂静之中,刺耳的杂音尤为响亮。现人被这个声音吓得跳了起来,就像被什么追赶着一样,霎时间转过身去。他浑身上下冒出冷汗,被凌乱的桌子一次次绊住,就像在水里游泳一样闯出了教室。这时,文音正独自一个人站在走廊上。
「喂,快叫人……!」
他下意识向文音这样喊过去,而此时他不经意地注意到,文音身处这样的状况之下,却没有看着教室,而是凝视着走廊的另一头。
她的表情比之前更加紧张,僵硬。现人禁不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在那边,在窗户透进来的一小段一小段的微光之下,熟悉的走廊一直向深处延伸。
而在那边————
一个提包,孤零零地地掉在地上。
空荡荡的走廊上,从窗户透进的微光之下,那个提包十分安静地,孤零零地散乱在地上。
提包被昏暗笼罩着,然而不知为何,却散发着异样的存在感。
那个包正打开着。现人注视着那个包,随后发现链钩上挂着一个学业有成的护身符。
现人记得那个护身符。
包是阿护的。
现人一发觉这件事,心底里立刻凉了半截。
他注视着走廊前方,然而黑暗的顶头前只有转向漆黑楼梯的拐角,一个人影也看不到。
但从教室门口到那边的这段走廊上,零星点点的黑色斑点在地上连成一条线。
那些小小的斑点在昏暗之中呈现黑色,连实际的颜色都无法分辨,从教室后方的门后连到走廊上,然后经过那个包,零星点点地延续到走廊的另一头,最后消失。
那斑点看上去是血。现人心底一惊,整个人都僵住了。
——阿护在那头么?
现人以冻结的意识,注视着弥漫在走廊之上的蒙蒙黑暗。越是往走廊那边,黑暗的浓度及压力便越高,光是盯着那边便感到肺部受到压迫。
——阿护在那边么?难道在流血么?
教室里传来的呻吟声,令那触目惊心的伤口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在漆黑的寂静之中,凝视着黑暗的那头,不祥的预感纷纷在意识中浮现。
现人呆呆地站在走廊上,内心的水面卷起惊涛骇浪。
「…………」
随后,室内鞋鞋底的橡胶压在地面上,咿呀作响。现人朝走廊的那一头,迈出了脚步。
他不能忍受在这里干等下去,一心想要弄个究竟。
「啊……」
文音惊呼的声音,还有现人自己心中的恐惧,强行地推着现人的后背,沿着走廊朝前走去。
他的皮肤暴露在潜藏着气息的黑暗中,感受到空气中那出奇的冰冷。在这发冷黑暗中迈步前行,他感到肺里就像吸进了冷空气一般,浑身发紧。
当他快到包的跟前时,他低头看了一下子,随即从旁边走了过去,继续向走廊伸出前进。他循着地板上零星连续着的血滴,大步闯过一片片窗户中透进来的微光。
然后,他走到了走廊的顶头,朝楼梯的方向转去。
楼梯所在的空间凝集着犹如碳粉结晶后沉积下来浓重的黑暗,朝上下两个方向开着口。零星点点的血滴数量逐渐增加,朝上楼的方向延续。
「……」
经过一瞬间的迟疑,现人踏上了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