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又像野兽又像血液又像硫磺的无法形容的微微怪味,也被门外灌入的空气冲淡消失。
2
当特进班的课程结束,阿护准备回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他在放学路上一个人地骑着自行车,沿途亮着灯光的民宅之中已经开始飘散出晚餐的香味,沁入他充满学习疲劳与饥饿的身体。
这条小路两边几乎都是水田,根本没有路灯。阿护依靠着自行车头仅有的一点灯光,默默地行驶在这条黑漆漆的小路之上。发电机随车轮转动的声音回荡在黑暗中,模糊的灯光微微照亮开裂的柏油路面,路旁的茂盛杂草,以及黑漆漆的水渠。
「……」
当他跟平常一样到达家中的时候,家里已经亮起了灯,只有母亲的车停在外面。
直到上初中的时候,阿护每次回到家都只有祖母在。但是上了高中之后,由于特进班的课要上到很晚,所以母亲先回家的频率也就增大了。母亲基本在看电视,而阿护则去吃祖母准备的晚饭。这便是阿护以前平日里的生活。但是,祖母已经不在了。
「我回来了」
阿护将自行车放进车棚,打开侧门走进家门,随后厨房里饭菜的香味扑鼻而来,只见电视机也已经打开,炒菜的香味和新闻的声音传了过来。可是,餐桌上并没有摆过饭餐的痕迹,而且厨房里和餐桌上都看不到人影。
「……咦」
但是屋里头传来了动静,于是阿护离开了厨房,顺着走廊往屋里走去。走廊上没有开灯,里屋的灯光透了出来,里面的动静是从那间屋里传出来的。
那里是祖母的房间。
阿护脚上只穿着袜子,沿着这条微微撒着荧光灯光的黑暗走廊,一边在踩着地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倾轧声,一边朝祖母的卧室走去。他打开房间的槅扇,在里面只见荧光灯的昏黄灯光,以及在动影子。阿护站在房门口,手扶着槅扇,向内窥视。
「……」
在屋子里面,他看到母亲在被子被全部拿出来,已经搬空的壁橱之中将上面的顶板摘下,把头伸向了顶板里头,隐约能看到手电的灯光正在移动。看来,她正在检查顶板里头。
「妈妈,你在做什么」
「……啊,阿护?」
阿护向母亲叫了一声,随后母亲从顶板里把头抽了回来,露出戴口罩的脸,从壁橱里下到地上。她浑身是灰,烫过的头发和衣服的袖子上都沾着灰。
「我刚才在找天花板里头,『盒子』可能就在里面」
「哦……」
听到母亲的回答,阿护点点头表示明白。母亲取下口罩之口,露出的不是笑容,表情之上唯有十分疲惫之色。
「……找到了么?」
「没找到」
母亲摇摇头,又接着说道
「等会儿还要把榻榻米拆下来,看看地板下面。等爸爸回来了,你也来帮忙」
「啊……嗯,好的」
母亲边说边排掉袖子上的灰。阿护看了看搬空之后板子又被拆下的壁橱里面,又看了看板子被拆开一个洞的天花板,四方形的面上一片漆黑。
「先去吃饭吧」
「啊,嗯」
「真是的……真的有那东西么……有的话藏哪儿了呢……」
母亲叽叽咕咕地念叨着,朝厨房走去。
阿护一个人被留在了祖母的房间里。
他从房间里转过身去,只见槅扇内侧的表面上,残留着已经干枯褪色的血迹,以及用手抓出来的慢慢痕迹。
看到那些东西,阿护当初所看到的,祖母惨死的样子,在他的脑海中鲜明地浮现出来。随后,他的脸上充满了不同于为亲人惨死哀悼的苦涩表情。
「……」
其实阿护在祖母之死这件事上,隐瞒了一些事情。
阿护是祖母死亡的第一发现者,不管对父母,对医生,他都说自己发现的时候祖母已经去世了。
但是,他其实撒了谎。
阿护从学校回来之后,察觉到情况不对劲,于是去了祖母的房间,当他发现祖母的时候,祖母其实还活着。
然后,阿护跟临终的祖母说了最后几句话。
当时祖母蹲在到处是血的房间里,他连忙上去把浑身是血的祖母扶了起来。
阿护将自己跟她说过的话瞒了下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而祖母跟他最后说过的那段话,也正是阿护犹豫着不敢对现人坦白的最大理由。
祖母当时是这么说的
「阿护……奶奶我死了以后,一定要闹死他……」
「什么!?您在说什么啊!!」
「那个……奶奶我……要缠在那个可恨的真木家的孩子身上,要他的命……这样一来,阿护你就是第一了……」
浑身是血的祖母说出这番话来,然后就去世了。
她目眦尽裂地张开她那布满血丝充满痛苦的双眼,张开这那张就像咀嚼过红色的涂料一样的大口。随着喉咙深处传来的痛苦喘息,祖母用模模糊糊的声音一边诅咒,一边走向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