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人偶诅咒 四刻 日本人偶的残影

  1

  我叫须田良一,二十九岁,刚刚在我的家乡七谷町开了一家咖啡厅。

  我因大学深造离开家乡来到东京,然后在知名外资企业积累到了一名精明商人所需的经验,但我打心底里觉得自己不适应这样的生活,突然之间发觉那样活着很累,于是便离职回到了家乡。

  幸运的是,我的高昂薪水跟有价证券让我积累起了一笔客观的存款,于是便决定圆自己长久以来的心愿,开了一家咖啡厅。我从上大学的时候起就对咖啡感兴趣,兴致十分盎然,甚至到了在自家用平底锅烘焙生咖啡豆的程度。我不曾想过机会竟然来得这么快,但我认真地考虑尝试经营咖啡店来作为自己的第二场人生。

  我以便宜的价格,租到了七谷名门世家资产下的一幢老旧小洋房。那幢洋房的外观十分别致,正是我梦寐以求的小店样子。毫不吝啬地使用木材产地引以为豪的一级建材和工匠技艺,打造出以纵横遍布天花板之下极其气派的梁为中心,堪称西洋与和风极致融合的装潢。

  我通过业内人士置办了欧式家具,怀着不输给那些在观光胜地中常见的用历史悠久的建筑经营的餐饮店的自信,开业了。这是两个月前的事……

  然后,我在最开始的一个月就已经受够了。门可罗雀的萧条生意,从开始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在这种乡下,根本没人明白咖啡豆的奥妙,而且常来的人之中没一个是看中了味道。

  而且可恨的是,店里来了一个怪人。

  那是一名作家,而且是位知名作家。

  我起初很开心,但在交谈中渐渐发现他是个性格恶劣的家伙。

  而且我还发现,他是为了方便自己写作和阅读,刻意寻找客少安静的咖啡厅才过来的。

  岂有此理,简直晦气。

  这样的人长期光顾,不正是生意冷清的证据么?

  总而言之,有作家长期光顾的咖啡厅,便意味着生意萧条门可罗雀。

  我心里盼着他别来别来,可他偏偏来了又来,都已经连续一个星期了。

  他今天也过来了。

  不过稀奇的是,他今天带来了一个附近初中的女生。

  他给那个乖巧的女初中生点了份蛋糕套餐,自己则一如既往地点了份红茶。因为他带了人,所以我平时那种嘲弄的态度有所收敛,用无懈可击的服务态度与笑容去接待他们,不过心里还是嘀咕着……

  好歹喝杯咖啡啊。

  那可是我引以为豪的咖啡啊。

  †

  ……信乃步哭着离开学校之后擦干了泪水,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来到了梦人家,不知为什么就被梦人带着,一声不吭地来到附近的一家咖啡厅。

  「…………」

  「…………呃……」

  信乃步完全找不到开口的机会,梦人则一语不发地坐在她的对面,将胳膊搁在椅子的扶手上撑着脸,正用富有格调的黑色钢笔在大开本笔记本上写着什么。

  那大概是小说的笔记。她在杂志的报道中读到过,梦人会将灵感和草稿用钢笔写在笔记本上。稳重的金属笔尖,以深棕色墨水在皮革封面的笔记本上流畅地写下文字。

  信乃步略低着头看着他的笔记,呆呆地坐着。

  梦人还是一语不发,慵懒地继续写着东西,

  「让两位久等了」

  这时,戴着蝴蝶领结的服务生走了过来,将蛋糕套餐摆在信乃步跟前。

  可爱的奶酪蛋糕上,淋上了亮丽的草莓酱。信乃步向服务生点头致意之后,将叉子插入蛋糕边缘,然后一边小块小块地切下送进嘴里,一边犹豫着。

  「……」

  她忍受不了在学校里所承受的打击,逃到了梦人的身边,但犹豫着不知该不该把学校发生的事情跟梦人说。

  利用哥哥作品中的手法实施的暴行,令信乃步大受打击。她虽然很希望从作者本人身上寻求共鸣与慰藉,但心情随着时间渐渐平复下来之后,她又开始思考,梦人在得知有人模仿自己的作品来欺负自己的妹妹后,会是怎样的心情。

  梦人————是因为有人模仿自己作品中的情结,才离开东京的。

  东京一名十五岁少年,对梦人的出道作《咒验》里的登场人物产生了共鸣,模仿作品中描写的仪式杀人,杀害了自己的母亲。然后,舆论将作品中充满残酷情节的情况作为问题,对梦人开始口诛笔伐,而梦人对此未作任何道歉声明,甚至直言不讳地公开坦言道

  「我不过是站在一名『十五岁』的立场上,将所有『十五岁』心中都会怀有的黑暗冲动描写出来而已。一切虚构都不过时现实的投影。打破投影现实的镜子,投射出来的现实就会消失么?『十五岁』的忧郁就会消失么?」

  从此以后,梦人不知是表示抗议还是觉得麻烦,没有再以作者的身份公开出现过,从媒体的报道中销声匿迹,而且搬离了动静,躲在了这个穷乡僻壤。

  如果告诉梦人,又有模仿他作品的人出现,他会怎么想呢?

  信乃步这么想过了。因为这么想过了,所以来到这里就说不出话来了。

  她为垂着目光吃着蛋糕,心里不知如何是好,心情十分沉重。拿这件事来说,感觉就像在为难梦人,但把一切都闷在心里,自己又承受不住。

  迟疑到最后,信乃步脱口而出的,是这样的提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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