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江西陀转头相视。
蜂须已经带头跑走了,所以我们连忙跟上。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香澄会这样?」
「我哪知道!照顾她的不是咲丘吗?」
确实,她从我早上回家的时候就不太对劲。
「……我不知道。但我最后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她的气色很差。」
蜂须开怀大笑。
「哈哈哈,不错喔,有事件的味道!总之我不知道那里是谁的地盘,所以快过去吧。我只能先帮忙引路,要是集团的那些家伙来了,我会想办法争取一点时间。」
「可是,你没必要为我们做到这种程度——」
「最前线与大后方是自虐狂大展身手的地方,是求之不得的风光舞台!更何况,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发飙,但她打了柏木老爷子的儿子实在要不得,他是集团里的VIP啊!」
「——抱歉,欠你一次!」
蜂须竖起拇指停下脚步。
「就在那条小巷走到底往右转之后,一条大一点的巷子里,快过去吧。如果是墨镜大哥们过来,我连十分钟都撑不住!不妙……想像那些家伙会怎么修理我,我就要流鼻血了!啊啊~~我兴奋起来了!呼哈哈哈哈!」
自虐狂就这么开心地笔直跑走,似乎是要前往大马路。
我带着江西陀在小巷奔跑。
跑到底之后向右转继续跑,果然来到一个比较开阔的场所。
这里是异样的空间。
建筑物墙上画着许多涂鸦图样,而且全部错综复杂、相互契合。要完成这种程度的画作,究竟要花费多少时间?我甚至不愿意想像。
镜子的碎片散落在地面,并且全部映着涂鸦与自己的身影,感觉宛如身处于一间疯狂的镜屋,无法压抑呕吐与恶寒的感觉。
站在这里的,只有一名背着吉他盒的牛仔帽少女。
在我们抵达之前,似乎就已经发生过一场混战。一群人像是堆叠起来一样倒在地上,他们都和曾经在绿洲跟我擦身而过的行人穿着相同颜色的连帽外套。所有人似乎都受到重创,就这么流着血昏迷不醒,其中就有刚才所说的集团VIP吧。
「——香澄!」
香澄听到我的呼唤,缓缓转过身来。
她的脸上,没有平常那张俏皮的笑容。
脸色苍白,双眼焦距落在远方,就这么面无表情地歪过脑袋。
「咲丘?你怎么会在这里?」
「还问我为什么,我才要问你为什么做出这种事……」
「我明明是我,可是这里有这么多的我,所以——啊啊啊啊啊啊啊!真是的,不对!我不是说过吗?咲丘是咲丘,不是我而是咲丘!」
我以温柔安抚的语气说完之后,香澄抓乱头发发出嘶吼。
这应该是她自言自语,总之不像是正常的状态。
「香澄,冷静下来,发生了什么事?你确实很任性,会像是小孩子一样发怒,动不动就会对看不顺眼的家伙动手,但你并不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吧?」
江西陀无声无息摆出架式,但我伸手制止了。
「——有好多的我。」
香澄以满布血丝的双眼向我诉说。
「齿轮在转动,往哪个方向看去都有我,我滔滔不绝对我说话,是以齿轮形成的,到处都是齿轮。看,有我!那里也有我!那不是我,那并不是我!」
香澄指着江西陀,歇斯底里放声大喊。
「你看得见生灵——不,你『只看得见生灵』了吗?」
「……我受够了,完全搞不懂了。在我面前的是咲丘吧?可是在我眼中,你是我。我受够了……我不要看到不是我的我了……头好痛……好痛……」
香澄抱着脑袋,落下一颗颗的泪珠。
江西陀看着这样的她,锐利地眯细惺忪的双眼并且细语。
「咲丘,我个人虽然不是很清楚,但香澄那样,应该是正在以自己的方式对抗生灵吧?」
「什么意思?」
「生灵不是可以用『辱骂』来驱赶吗?」
不知何时,香澄似乎已经处于神智正常的阶段了。她藉由否认眼中所见的「自己」,拼命保护着「香澄」的存在。
香澄,为什么完全没有找我商量?
——不,之前是我没听她倾诉。
「……我说香澄,稍微休息一下吧?像是打工,改天我再陪你一起去找吧。」
我希望香澄能够恢复为往昔开怀欢笑的香澄。「只要拜托小柳津——」
「为什么?」
香澄以前所未见的冰冷眼神瞪着我。
「为什么连咲丘都说出这种话?」
这个香澄,是谁?
我所认识的香澄,不会以这种像是看垃圾的眼神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