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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原本不希望她想起这件事,所以才不希望麻耶跟斗真扯上关系,也不希望斗真跟遗产扯上关系。怜一直认为要是夜路走多了,总有一天
会发生这种事情。而这个担忧竞以最糟的形式——让麻耶亲眼看到了斗真身为杀戮者的一面实现。
躺在床上的麻耶显得前所未见的憔悴,让强行拉开窗帘的怜对这些琐事都失去自信,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麻耶差点被父亲杀死,兄长又设法排除她,就连唯一心灵寄托所在的斗真,也不是真正站在她这一边。知道这件事的麻耶,真的有办法重
新站起来吗?
麻耶绝对不脆弱。相信只要花时间,她一定能够正视这个事实:然而现在的她却没时间慢慢调整情绪了。
那么她应该乖乖举起白旗,听不坐的话吗?
怜对自己这个愚蠢的想法摇了摇头。
要是麻耶能在不坐的身边得到幸福,怜早就卸下了贴身侍卫的职位。
想到几天前跑来袭击麻耶的那名叫做可丽儿的少女,怜不禁咬了咬嘴唇。没能从不坐派来的刺客手下保护麻耶,让怜觉得自己是那么没用,
那么没出息。
始终没有等到麻耶准备从浴室出来的声息。
——好痛。
不知道多少时间过去了,将麻耶从记忆深渊中拉回来的,是一阵疼痛的感觉。
摸索自己的感觉,想找出是哪里痛,才发现是洗发精的泡泡进了眼睛造成的疼痛,于是麻耶站起身来,用水冲洗身体。
为什么会痛?
是因为洗发精碰到眼睛吗?
该怎么做才好?!
洗掉就好了。
不管多么心痛,人还是可以因为这种小事而觉得疼痛,而且为了逃避这种疼痛而活动身体,
让麻耶觉得既可悲又可笑。
流眼泪是因为眼睛痛?还是因为悲伤?
好想别开头去,不去看这痛苦的记忆,最好干脆失去记忆算了。就这样当作一切都没发生过,干脆乖乖听父亲的话算了。正当麻耶开始受
到这种诱惑的时候,脑中忽然响起的却是斗真的说话声。
——不是的,麻耶。我不能把我的另一个人格当成藉口,那……就是我,就是有着祸神血统,叫做坂上斗真的人。
这是斗真在那块孤单伫立在一片白雪之中的石碑前面,好不容易挤出来的话。
麻耶到了现在,才打从心底了解哥哥为什么会再次拿起鸣神尊。
清澈的水面下潜藏着可怕的怪物。但如果那个怪物就是扰动的水面所照出的自己,那么不管多么震惊、慌张地想逃走……
结果仍是不管怎么逃,怎么移开目光都没有用。人没有办法逃开自己。
斗真是下定决心要去对抗。下定决心宁可跟另一个自己对抗,也要好好去过自己的人生。
麻耶原以为自己早已做好了跟父亲对抗的心理准备,然而事实却是一想到往后要与父亲为敌,就怕得心生退缩之意。
然而如果只是任由时势摆弄,只会哭泣以对,那么在不久的将来,自己多半会失去一切,连哭都哭不出来。
在哭泣的自己并不可悲。至少在还有东西值得自己流泪的时候,自己并不可悲。
比起非得和心中的疯狂对抗不可的哥哥,自己的恐惧又算得上什么呢?
化恐怖为憎恨,化不安为愤怒,再将这两者当成勇气来奋斗,是一种很愚蠢的行为。这点麻耶很清楚。
然而唯有当下,麻耶毅然决定犯下这种愚蠢的行为,以激励自己挺身对抗。斗真跟《希望》还落在敌人的手中,战斗才刚要开始。
「怜。」
被叫到名字,让怜赶忙绷紧表情。冲完了澡,换好衣服的麻耶,已经回到房间里来了。除了脸上微微看得出哭过的痕迹,至少表面上已经
跟平常没什么两样了。
「那丫头呢?」
「已经带到客房去了。她很听话地上了床,很快就睡着了。」
「是吗?真不简单,所谓神经粗就是这么回事吧。昨天的尸体验完了吗?」
「报告书已经完成了。」
「那个怪物还是下落不明吗?」
「是。」
「……斗真他,不,密诺娃的下落呢?」
「还在搜查。」
麻耶装得若无其事,怜也配合她以干练的节奏展开一问一答,但看到麻耶说出斗真的名字时终究稍有犹豫,怜不禁捏了把冷汗。等了好一
会儿,麻耶却还是没有说话,于是怜将先前准备好的红茶端到麻耶眼前。
将茶杯拿到嘴边,啜了一口茶之后,麻耶才终于以下定决心的神情看着怜说:
「这件事……怜早就知道了吗?」
对此怜也终究没能毫不犹豫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