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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蓝色的圆点,蓝色墨水滴下的墨渍。
「你难不成坫着睡着了吗?听到有人叫自己至少应个声吧。」
阴沉的嗓音里带着厌烦与焦躁,此时要是回头肯定会看见那个男人。那个身穿黑西装,头上戴着黑帽子,顶着一头黑发,目光阴郁的疯帽商。
他稍微松了口气。他们只要一开口就吵个不停或是互相挖苦对方,个性上相当不合,但总胜过独自参加游戏。
在「奇异国度」这地方,「回头」是种不被允许的行为,这不只是统率这国度的〈红心女王〉命令,更是因为只要一回头,马上会遭怪物〈未练〉袭击。爱丽丝这个外来者曾一再触犯禁忌,吃了不少苦头,因此只是这么一点讥讽还不至于可以激得他忍不住回头。
「找我有什么事?」
「你的伤好像好得差不多了。」
「对啊。」
「那就没问题了。我等你二分钟,快准备好出门。」
爱丽丝叹了口气。即使自己有心进行游戏,依然悠哉表示「现在是茶会时间」,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的男人不晓得是谁。抱怨归抱怨,这在某种程度上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帽商与红心女王签定契约,以时间换取女王的信任,成为女王的得力助手。他身上的怀表永远指向六点,停在帽店打烊,茶会开始的时间。
「你什么时候在乎起时间啦?再说既然要出门,至少前一天先通知一声嘛,别老是让人措手不及。」
「你早就习惯了吧?——离出发还有两分四十秒。」
「啊,真受不了你这个人!」
爱丽丝洗了把脸,系上领带,穿上西装外套,做好出门的准备。外套沉甸甸的口袋里放有手枪和子弹。
他看着洗手台上的镜子,镜子里映照出一张浏海湿透,还残留有少许睡意,大梦初醒的脸。
许久没做噩梦,梦境内容几乎已经忘得精光,只记得梦里出现尸体,自已的双手沾满鲜血。
「帽商……我问你。」
「什么事,离出发还剩一分钟。」
「我想你已经很习惯这种事才问你,杀人——是什么感觉?」
帽商尽管主张自己是卖帽子的商人不是杀手,爱丽丝却不只一次目睹他毫不犹疑开枪的场面。这问题听来鲁莽,但帽商也只是在唇边浮现近似苦笑的笑意,没有动怒。
「很不巧,我杀人不是因为想感觉到什么,何况杀人没那么单纯,光用一言一语也说不清楚。」
「什么嘛,真是没用。」
「至少比你有用多了。」
「罗嗦。」
「你要是想从我这边问出什么答案,问题得更简单明了,我才有办法回答。」
「…如果亲手杀了自己珍惜的人,你认为那种感觉有可能忘记吗?」
在手中把玩怀表的帽商猛地抬起头。「你吗?你杀了谁?」他神色漠然,但似乎听出了一点端倪。他没出言嘲弄,试探性地向爱丽丝提出问题。
「先发问的人是我吧。」
「……时间到。」
帽商始终没有回应,阖上凄表的表盖。爱丽丝叹了一声,走到他面前。
「我早在一分钟前就准备好了。」
「原来只要两分钟就够啦。」
「约会的话另当别论……好,今天也要卯足全力杀了白兔。」
「不,我们今天下杀白兔。」
「这话是什么意思?」
帽商说得斩钉截铁,口气冰冷,迈步走过一脸错愕的爱丽丝身旁,一路走出大门。爱丽丝时愕然,不过还是立刻拉下嘴角,追上帽商。
「我就是讨厌你这一点,老住打击别人最后一点士气。不然你说,我们今天是为了什么事情出门?」
「不满就别跟来。」
「要我在一分钟内准备好出门的人是你吧?出门总得有个理由,难不成我们只是到外头散步吗?」
「要是没有理由,我宁死也不会让你在旁边和我走在一起。」
「我跟在你背后走,可没有走在你旁边。」
「小鬼头就爱耍嘴皮子。」
「少神气了,我也是迫不得已才跟你走在一起。」
爱丽丝在那之后依然嘟囔抱怨个不停,帽商一路默不吭声,在路上点了一根烟,深深吁了口气,气息中感觉得出烦躁。
今天的帽商似乎心情欠佳。爱丽丝注意到这一点,蹙紧了眉头。
他们止住「奇异国度」内最宽广的一条路,通往红心女王城堡的中央大道上,他却能清楚听见帽商的呼吸——没有其他声音在周围干扰,街头上手风琴的乐声,路边摊贩的叫喊声,甚至就连嘈杂的人声也听不见。
他后知后觉地仰起头,四下打量街景。城里笼罩在浓雾之中,红心女王的城堡也呈现灰漾漾的景象,难能辨明轮廓。
「欸……这地方不会太安静了点吗?」
貌似怏怏下悦的帽商也停下脚步,环顾四周。
爱丽丝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