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办法下床吗?」
听见女王的声音,帽商回过神来。
「是……至少保住了一命。」
「那就没问题了。至于在泪池发生的事情,等爱丽丝醒后再向我报告详细经过。」
「……陛下,关于睡鼠……我没及早察觉异状……」
「你这是打算谢罪吗——不,看起来不是这样。真稀奇啊,<疯帽商>居然也会沉溺在感伤之中。」
帽商低着头,微微蹙眉。自己果真是沉溺于感伤吗?他也不清楚。长久以来,他日复一日淡泊而机械式地过着一成不变的生活,总感到内心与记忆被掏空,日子空虚。
在女王让他的时间暂停之后,爱丽丝的到来成了他生命中的一大要事。只是同样情形反复进行八十八次,就算自己再有耐心也会觉得厌倦。
第八十九位爱丽丝来了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
公爵死了。公爵夫人死了。睡鼠死了。
——不对,事情在那之前就已经开始有了转变,在第八十九位爱丽丝来之前没多久……可恶。他像是快要想起一件令自己气愤的事。睡鼠,你也早就知道会出现这种情形吗?
「睡鼠在我来之前没说什么吗?」
「不是在你来之前,而是在你走了以后,他说了句耐人寻味的话。他说自己要离开这个国度,而且不需要钥匙。」
帽商抬头。女王的笑容看似一如往常,目光却是冰冷锋利。
「他砍了自己的头。」
「……!」
「我向来不要求属下表现得十全十美,但我希望他们在执行命令时能抱持着这样的心态。那个时候你为什么没有直接朝他的心脏开枪?难道是因为老鼠的心脏太小,就连百发百中的疯帽商也会失误吗?」
帽商没有回答。
「——我很看好你的表现哦。」
帽商抽着烟,独自走在城堡里的回廊。
红心女王命令疯帽商杀死睡鼠。
帽商攻击了睡鼠。
但不至于致命——如果就这么放着不管,应该还是会因为失血过多致死。
睡鼠在失血致死前,自行走上绝路。
也就是说……帽商并末杀死睡鼠。
他确实可以攻击头和心脏,不过他开枪射中的是右臂、左脚和腹侧。
——简直和数学问题一样,帽商,难道你想玩猜谜吗?
「话语」沿着帽商的背脊窜起寒意,直达脑门,向帽商低吟。
那么我来说个和鳄鱼有关的谜题。
吃人鳄鱼抓住了一个孩子,向孩子母亲说道:
「猜猜我下一句话会说什么,答对我就把这孩子完好无缺地还给你,答错我就一口吃了这孩子。」
问题来了,为了救出自己的孩子,母亲该如何回答鳄鱼的问题?
——这是什么,这种事情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脑子里?
帽商试图追逐「低语」,没有心思理会口中的香烟,身边的空气仿佛冻结。
(老师。)
尽管听见哀怜的声音响起,帽商也不回头。
(告诉我答案。)
——我哪知道什么答案。
剎那间,城堡里的寂静与帽商的沉思遭到打断。
柴郡猫笨拙地拍着手,走向帽商。帽商露骨地板起臭脸,本想把香烟丢向柴郡猫,又觉得这么做实在太幼稚,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哎呀,实在太美好了,这正证明你们拥有真正的友情呢。」
「……」
「难不成这是『慎重行事』的他提出警告,要活着的人小心一点吗?」
「……有什么事?」
说着,帽商一瞪才发现,猫的右手衣袖空荡荡的,右臂缠上绷带藏在西装外套里。
「我的饲主要我送信来,好像是想和女王陛下共进午茶。新来的公爵夫人似乎对女王陛下一见钟情,连理都不想理我。」
「那真是可怜你了……这里少了好几个纸牌兵,公爵夫人如果外貌出众,说不定会被提拔哦。」
「说的也是,毕竟白兔应该也没办法带那么多人进来代替。」
「……果然是这样啊。」
「别说这个了,你又离开爱丽丝身边了呢,我劝你还是早点回家。这一阵子暂时不会有人轻举妄动,要享受和平只能趁现在啰。」
再见——柴郡猫示意似地挥了下左手,和帽商擦屑而过。
但在擦肩离去前,帽商拔出了手枪。
「你如果有烦恼要找我商量,不用威胁我也随时愿意聆听哦,帽兄。」
柴郡猫举起左手,停下脚步。帽商把枪口对准柴郡猫的背,柴郡猫的耳朵竖了起来,像是要听清楚背后传来的声音,完全没有回头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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