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国度的人啊,根本没有「修正」跟「复原」的观念,失败就算了,每个人都装作视而不见,反正时间一久,谁在哪个时候犯了什么错都不要紧了,因为全被忘得一乾二净啦——你说对吧?』
这是柴郡猫的主张。
他向刚进入「奇异国度」的爱丽丝如此说道。此时,爱丽丝终于逐渐理解这话的意思。
在市中心的广场上,名为<公爵>的怪物肆虐过的痕迹至今仍清晰可见。在那之后又过了好几天,石子路依然支离破碎,建筑物仍旧维持毁损时的原貌。
唯一不同的是,公爵体内流出的大量红墨水消失了。或许有人看不下去血流成河的景象,主动清扫。不,虽然不清楚个中缘由,也可能是自然而然消失了。
爱丽丝不明白真相,不管问谁,对方的答案永远只有一个。
「谁知道呢?毕竟这里是<奇异国度>嘛,这么想不是轻松多了吗?」
至于快步走在爱丽丝前方的<疯帽商>则是相当讨厌有人提问。这个冷酷又谜样的男子是爱丽丝必须共同行动的伙伴。帽商不管对谁都是那一副冰冷的态度,其中他似乎尤其讨厌爱丽丝,爱丽丝的一点小举动都能惹他生气。
不对,比起爱丽丝,还有个人更让他讨厌,那就是柴郡猫——他和那个难以捉摸的诡异男子<还是该说诡异的公猫?>像是有些过节,光听到名宇就能让他燃起腾腾杀气。
在<公爵>大闹后,好几天不见柴郡猫的身影。
由于帽商总算愿意拖起沉重的脚步再次展开行动,爱丽丝也就尽量努力不破坏他的心情,可是——
「什么?你见到<睡鼠>了?」
在前往<毛虫街>的路上,爱丽丝不经意说出自己在那场骚动中见过疑似睡鼠的男子,帽商一听,怒气冲冲地转过头,头上帽子差点没掉下来。接着,他不顾周围目光,朝爱丽丝怒声大吼:
「别、别突然叫这么大声啦!而、而且这个国度不是有个重要规则,叫做『不准回头』吗?」
「少啰嗦!你见到他是在什么时候?在哪里?几点几分几秒,快回答我!」
爱丽丝还搞不清楚状况,就遭到帽商发狂怒斥,揪起胸膛,以魄力十足的眼神瞪视,吓得整个人手足无措。他好不容易才挥开帽商的手,调整紊乱的呼吸。
「时间停止的家伙,这么问不会太奇怪了吗?」
「你再不快点回答我——」
帽商把手伸入怀中,爱丽丝见状马上微微举起双手,暗自抱怨着——回答前总是需要时间在脑子里整理一下答案吧。
「骚动发生那天你不是抛下我吗……我就是在那个时候遇上的。他帮我从墙壁里脱身,不过没说出名字,所以我才说是,疑似那家伙』。」
「……在这个国度不能由自己主动报上姓名,这是规则。」
「啊啊,他好像也说过同样的话——对了,他要我转告你一句话:『你这男人还是一样倒霉透了。』」
「……」
帽商沉默不语,接着轻叹一声,表情十分复杂。爱丽丝看不出他这是生气、失望,还是陷入沉思。
「只有少数人可以打开通往毛虫街的道路,那个对我没大没小的白痴也是其中之一。」
「也就是说,那个人果然就是<睡鼠>啰?他浑身酒臭味又老是打呵欠。」
「因为他是睡鼠嘛——可恶,要是能在毛虫街入口逮到他就轻松多了。」
疯帽商嘀咕,露骨地怒瞪爱丽丝。
「没用的家伙。」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真要说起来,得怪你没解释清楚就抛下我,自己一个人跑得无影无踪!既然要抓就早讲嘛!」
「老鼠这种生物很会逃是常识吧,而且那家伙非常胆小——不对,是『慎重』。你以为那瓶昂贵的捕鼠酒是拿来做什么用的?走吧,再讲下去也只是浪费唇舌。」
「哼……!」
遭到帽商蛮横无理的对待也不是这一天两天的事,只是自己没做错事,却被人指着鼻子大骂,完全没有回嘴的余地。帽商的怒火比刚才更高涨,迈出大步走了起来,这次倒是一点也没有回头的意思。
这个国度规定不准回头。帽商刚才干脆地破坏了这个规矩,看来如果是反射性动作,那些人也不会太计较。
……是谁?
爱丽丝感觉背后有视线刺向自己,耳边彷佛听见咯咯窃笑声。她们今天也跟在自己身后,似乎无论什么情形,只要一有机会,她们绝不会轻易放过爱丽丝。
<未练>。
她们是未能成为爱丽丝、嫉妒爱丽丝、如今仍追逐着爱丽丝的一群怪物。一旦回头,她们便会欣喜地扑上前来攻击,抢夺<爱丽丝>这个名字。
爱丽丝发过誓,不再让人抢走自己的名字。这不是为了别人,正是为了自己,对自己立下的誓言。只是老实说,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发下这种誓,也从没仔细考虑过这问题。
要是这时候一不小心回头,有帽商在还不需要担心。他看似恼怒,一旦发生事情还是会出手搭救。保护<爱丽丝>是<疯帽商>的责任。
似曾相识的建筑物和招牌映入眼帘,在两栋建筑物之间,宛如「缝隙」的狭小巷弄前,挂了一个低俗的招牌,上头写着「毛虫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