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念头掠过脑海,但他立刻摇头否定自己的想法。
一边是镇上数一数二的望族夫人,一边是从那个家逃走的奴隶。虽然不是全然无望,但是打赢官司的指望不到万分之一。也就是说,身为事件目击者的自己还很危险。
他发觉到这点之后连忙转身,想逃进巷弄间的昏暗处。
但是已经迟了一步。
对接近尾声的审判失去兴趣的听众开始三三两两地散去,因为人群转为稀疏之故,他的身影变得格外抢眼。
等少年转身时,背后已经被堵住了。
「啊……」
就算马上倒退还是无处可逃。一群高大的成年男子以冷冷的眼神俯视自己,此时的他有如被关进笼子里。
「找到你了,鸟!害我们花了那么多工夫!」
其中一人低声说道,粗暴地抓住少年细瘦的肩膀拉了过去。
少年被对方扭着手臂,一边发出惨叫一边仰望白浊的天空。
天空开始下起雨来,落了一滴在他柔软的脸颊上。
「现在是什么情况……」
滴答、滴答。在间隔愈来愈密集的雨势中,站着不动的只剩下一对带着里固的男女而已。
法提愕然地低声说道,生硬地转动蓝眼睛看着身旁的杰泽特。
「诶……你不是要去救她吗?人要走掉了喔?诶!」
杰泽特注视着被关在囚笼里的拉比莎被带走的方向,依然抿紧嘴唇就是不肯动。雨滴在石板上打下无数点描。
随着雨势愈来愈大,周围人群的动作加快了。成群男子尽管慌张却早就习惯的样子,只见他们抱着好几个刚做好的泥砖在路上穿梭。
「杰泽特!」
就在法提忍不住大叫的同时,杰泽特突然动了。他一把抓住带着湿气的头巾,从头上扯下并解开。眼里映着从肩膀滑落的头巾末端接近地面摇晃的模样,他终于开口了:
「……我可以信任你吗?」
「咦?」
他垂下目光看着手里的头巾,以异常冷静的语调有如朗读般地说着:
「你以拉比莎原主人的身分为武器去见夫人。不管什么理由都行,总之你就坚持主张希望对方交还拉比莎。虽然想当然尔会遭到拒绝,但你千万不可以让步。你要无理取闹,让整间屋子的仆人和夫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客厅。我就趁这段时间从屋子后面设法侵入屋内,救那家伙出来。」
从湿掉变成黑色塌下来的头发间,透出晶亮的夜。
「——办得到吗?」
面对那不容许含糊答覆的认真眼神,法提一时无法呼吸。
她从双唇间吸进富含水气的空气,吐气直接回答:
「——那当然。」
杰泽特点点头,操作里固的缰绳之后,向法提指示通往夏里曼家的路。
「我从别条路过去。你的努力绝对不会白费的。」
杰泽特跳上了抖动身体甩得水花四溅的马护背上,才向其他三头里固发出短短的信号,就立刻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要是我就这么自己逃走的话……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如今她对带回弟弟一事显得很怯懦,根本无法保证她不会那么做。
(真是的,根本没资格讲拉比莎嘛!你也相当乐天好吗!)
法提叹了口气,像是要遮雨般地将头纱重新披好。
(太天真了!居然这么容易就相信别人,真的太天真了!我不是说过吗?我最擅长演戏了。)
嘴唇浮现一抹淡淡的笑意,她在潮湿的石板上慎重地迈出脚尖。
(我会替你争取时间的,充裕到足以将整屋子的珍品全部偷出来……!)
法提看也不看旁边,直接走上通往夏里曼家的路。
***
在广大宅第里面,最远离尘嚣的那一栋——背后紧邻涸谷的西栋一角,有个妙龄少女搬出所有知道的词汇大骂着。
「笨蛋——!!呆子、呆子、冒失鬼、沙怪!!炖丝瓜——!!」
那恐怕是迦帛尔人之间的流行语吧,外地人听了也不懂意思的恶言辞就像这样地持续着。偶尔会戛然而止,然后又再接再厉。
就连起初听到有人大喊「要她闭嘴」就来到房间的仆人,都对不管怎么说或用棍子戳都不肯闭嘴的拉比莎没辙,后来就再也没有半个人过来了。其实只要塞住她的嘴就能一劳永逸,但是目前这间屋子名符其实的最高权力者——夫人没这么下令,所以也不能那么做。刚才最后一次过来的人不仅没抱怨,还很周到地替她放下了门口厚厚的隔帘。
「蜘蛛网头!札黑姆老头的抹布!黏人虫!再来是,呃……」
拉比莎迅速搜索过脑袋一遍,满意地就此打住,便坐起上半身了。
因为手腕和脚踝都被绑住的关系,她在狭窄的囚笼里面只能用滚的移动到最边缘。然后对着隔壁囚笼里面的人投以笑容。
「对不起喔,很吵对吧?不过,这样总算能安心讲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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