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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煞不住脚,一把抓住拉比莎的双肩停了下来。波浪起伏的鬈发从松开的头纱底下一跃而出,拂过呆住的拉比莎脸颊。
「我提到了你们的事,夫家的人无论如何都要招待你们……迎接的人已经来了。不好意思,拉比莎,可不可以请你先跟他过去呢?」
本来应该是蓝色的眼睛,带着昏沉无比的暗色从睫毛下毫无表情地透出来。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拉比莎的表情顿时为之一亮,接着仿佛被法提阴暗的双眼吸走光辉般,不安地带着阴霾。
「啊,不过,既然这样就大家一起去……对了,也得通知杰泽特才行。」
「我已经跟他说了。他也要你先过去。拜托你,虽然不想做出知恩不报的行为,害迎接的人接不到人白跑一趟,不过既然要去夫家,我想先梳妆打扮一下。等我收拾完行李随后就到。」
太牵强了。法提自己也心知肚明,但却无法住嘴。
——来了,看你要怎么办。这样你还要相信我吗?
不可能相信的。这种明显破绽百出的谎言,就算是拉比莎也不可能会相信。法提半自暴自弃地冒出这种想法。
(你就怀疑我看看啊!)
法提根本没有任何计划。简直是乱来。但她还是无法就此罢手。
(就让我见识见识啊!你也是会怀疑、拒绝别人,然后保护自己的吧?)
那一定一点也不丑陋,是理所当然的事。那样也无所谓。一部份就够了。
所以,拜托别——
「……知道了。」
拉比莎僵硬地点点头,往上盯着法提的脸。
「那我先过去喔!迎接的人在哪里?」
法提闻言愣住,一脸茫然地望着拉比莎带有少年气息的样貌。
「那边……在那边。那个大块头……」
法提指着道路对面,示意某个呆呆等候的秃头壮汉。
「你就跟着那个人走。之后……」
就在法提做出这个动作时,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冷不防袭向她。
——之后会去接你。
「我会尽快过去的,所以……」
——你先自己过去。
「他们会……好好招待你的……」
在那种感觉的袭卷下,法提有如受到操纵般,最后低声这么说道。
拉比莎确认壮汉后不安地微转过头,只说了一句「那我先过去了」,接着从怀里掏出房间钥匙递给法提,便慢慢地走远了。
「啊……」
不知为何感到焦虑的法提差点喊出「等一下」的瞬间,拉比莎突然转身了。
「对了,回房间以后记得看桌上!虽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不过是给你的结婚贺礼。」
她难为情地笑着挥挥手,改以小跑步奔向道路的对面。
拉比莎小小的背影混入人群,很快就看不见。有如幻影一般。
法提杵在原地半晌,目不转睛地看着拉比莎消失的人群那带。
紧握的手心、额头以及腋下,不知为何冒出讨厌的汗水。
(这样就好了。不是正如计划吗?可是,为什么我却这么不安……?)
仿佛要敷衍自己的心情似的,法提用力打开旅店的门,粗鲁地上楼冲进房间。她背倚着关上的门,努力平复呼吸想要甩开讨厌的感觉。可恶的是就连心跳都加快了。
「我在怕什么……一点也不像我。不是早就习惯了吗?」
法提发出干笑,摇摇晃晃地走到房间一角,手扶着墙边的木桌低下头。
——垂下的目光冷不防看到一张陌生女人的脸,吓得她抖了一下。往后跳开的反作用力让桌子发出喀当一声。
「什……什么,镜子……?」
表面映着窗外射入的星光微微发亮,于是迷底揭晓了。
放在桌子上的东西是手拿镜。接近银色的灰色金属制外框镶着崭新的镜子,加上扭出花样作为装饰的细致握柄。
(结婚贺礼……)
法提想起拉比莎离去之际说的话,怀着五味杂陈的心境拿起那面镜子。
(我没对那孩子说过吗?我讨厌镜子的。)
她不愿光滑的表面照到自己的脸,索性以指尖转到了背面。
背面有雕刻。似乎是用一条线简单刻成的,乍看之下酝酿出颇有韵致的氛围。拿去卖或许可以换几个钱。
法提一边下意识地推测净价,一边认真看着雕刻的内容,随即惊讶地倒抽一口气。
她就着背后的窗光,用指尖战战兢兢地抚摸,确认雕刻的图案。
镜子背面,用细线柔和地描绘着一对面对面站立的少年与少女。
小小的少年踮起脚,要把手拿镜送给比自己年长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