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内部蠢动的黑暗部分,孕育出羡慕或嫉妒那一类的东西。
难道自己……觉得很羡慕吗?
过去几个记忆浮现,这样的想法掠过脑海。但法提立刻否定了。
(不对!我有自知之明,我知道自己是丑陋的禽兽!)
信赖对她来说与廉价的衣服同义,随时可以脱下来扔掉。事到如今还羡慕那种东西,简直要笑掉别人大牙了。那是不可能的。
(因为我根本就不相信。)
不相信至亲、邻居、萍水相逢的路人——尤其最不相信的是自己。
(我不是人。我是禽兽,龌龊的禽兽……)
法提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整个人昏昏欲睡。
眼前隐约看得见怀念的风景。
凌乱的巷弄、干枯的城镇一角,一个非常年幼的少年蹲在那里。
应该是有人在叫他吧,只见他弹起似地抬起头,笨拙地跑过去。
看起来像橙色的浅茶色天然鬈任风戏弄,蓝色大眼睛幸福地笑着。
乍看有如少女般,非常惹人怜爱的少年。
某人的手一指,于是少年转过头去。视线前方是一名陌生男子。
少年不安地回头看这边。他听到某些话,厌恶地摇了好几次头。
但是他提起某件事,也得到答覆,结果似乎就同意某件事了。
他一边频频回头,一边踩着不稳的步伐走向男子。
(不可以!别相信!)
他和男子一同走向更远处,走向赖着不动、沉默得诡异的大篷马车。
(别走!别相信我!)
少年最后回头朝这边轻轻挥了挥手,钻进篷马车不见身影了。
然后将他小小的背影吞没了的篷马车,也如梦幻般地消失了。
「…………亚里耶……」
睡着的法提并没有发觉,从自己双唇溢出的呢喃与沿着脸颊滑落的泪滴。
微微打开的门缝间射入一丝月光,一个小小的人影溜进了厩房里面。
在仅限于照亮自己周围的灯光中,杰泽特从感觉到有人时就已经预备拔刀,等看清楚现身的人是谁,才松了一口气。
「什么嘛,原来是你啊!」
拉比莎不发一语地走近,在杰泽特身旁坐下来。
「……我可没怀疑你喔!」
她很唐突、毫无预警地这么喃喃说道。
杰泽特微微张大眼睛,接着便笑着伸出掌心包住她的头。
「那当然啰!」
他就这样粗鲁地搓揉她的头。
因为发现自己很自然地绽放了笑容,所以他别过脸去更加使劲地搓揉。
唔——拉比莎被弄得整颗脑袋瓜跟着晃来晃去,她一边抗议,一边伸出双手将杰泽特的手从自己头上拉开。
「还不住手!亏我是来找你谈正经事的!」
「哈哈,抱歉、抱歉……所以呢,接下来该怎么办?」
现场顿时鸦雀无声。除了里固那有如微浪拍打的鼾声之外,再没有任何声响。虽然安静得叫人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却又非常惬意的空间。
「……我出房间时,法提已经睡了。」
拉比莎注视着浑圆灯光中浮现的巨大影子,开口说道。
「她哭了。」
杰泽特动也不动地听着喃喃吐出的话语。
「她哭了喔!在睡梦中。而且……她还叫我不要一厢情愿地相信她。」
「……这样啊。」
杰泽特眨着眼睛,接纳拉比莎做出的结论。
「要姑且听听我的意见吗?」
「嗯……不要好了。就算不听我也知道。你说了也只是让自己的血压上升而已。」
「……也是啦。」
两人从喉咙深处发出咯咯的笑声,在略微放松的气氛中,看着不同的空间。
「听我说……我想起杰泽特的事情。」
一会儿之后,杰泽特才一脸受不了的表情说道:
「不好意思,我还活着……」
「啊~不是啦,我是指我们刚相遇的时候。」
拉比莎以悠哉的口吻更正,又慢条斯理地说了下去。
「那时候,杰泽特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一直对我有所隐瞒。所以当我知道真相的时候,感觉真的很差。我觉得自己被背叛了,不但哭了还很生气。」
啊——杰泽特以含糊的声音回应着,让人无法分辨是肯定还是否定。
「可是,知道真相以后……现在倒觉得当时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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