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我最近……都没跟杰泽特讲到话……”
脱口而出的话听起来出奇地落寞,拉比莎开始觉得不自在起来。
昨天傍晚虽然有稍微讲到话,但也只是稍微而已,他马上就走掉了。
(我有好多话想跟他说……)
不是关于自己贡献度的烦恼,而是她最近开始感受到的更重大、更令她耿耿于怀的烦恼。待在塔拉斯伐尔镇愈久、跟居民混得愈熟就愈严重的这个烦恼,并不是拉比莎个人的问题,因此称之为烦恼或许有点奇怪,但是——
“……嗯?”
拉比莎茫然眺望的风景旁出现了一个人影,她立刻抬起头,定晴凝视着那个人。独自站在过去围绕村庄内侧木桩遗址的是个身形佝偻的白发老人。
(他在做什么……看着镇外?)
有些老人偶尔会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于是拉比莎担心地站起来。她一边将松掉的头巾重新缠好,一边走向老人。
“老先生,来散步吗?”
“哦哦,是拉比莎啊。”
老人将满是皱纹的干瘪脸庞转向拉比莎,咧嘴笑了。
“这个地方之前是插着木桩吧?”
“是啊,真是作梦也没想到会有消失的一天哪!虽然明知道已经不会再刮沙暴了,但我直到现在还是不敢从这里往前踏出半步。”
“……不嫌弃的话,我来帮您吧。要不要一起到前面去散散步?”
“不用不用,没关系,不用麻烦了。”
老人张开几乎没半颗牙的嘴,豪爽地大声说道。
“可是,您不是出来散步的吗?”
“不是不是,我是来看看镇外的。只要站在这儿就够了。”
“看看镇外?”
拉比莎闻言感到很不可思议,忍不住环顾起周围的风景。放眼所及尽是不毛的大地,从拉比莎住下来之后就没有改变过。也许在长年定居的老人眼里看来是不一样的风景吧?或者他就是来看这不变的风景呢?
“您喜欢看镇外吗?”
“也下是喜欢的缘故……”
老人缩起皱瘪的嘴角,稍微沉吟了一下才静静地揭晓理由。
“……我是想,搞不好……孙子有一天会回来。”
拉比莎总算懂了,她将视线扫向位置比自己低的老人的脸。
(啊!他是在等成为沙岚旅团团员的孙子回来……!)
“其他人明明就回来了……我孙子究竟到哪去混了。我问其他人他在哪里、为什么不回来,却没有人能给我满意的答覆……”
老人嘴里咕哝着,同时缓缓转动脖子环顾四周。
“是工作出纰漏逃走了、还是已经死了吗……”
那双略显混浊的眼珠直盯着沉默不语的拉比莎。
“能不能帮我仔细看一下,拉比莎,看看有没有人影。对了,你在外头跟杰泽特见面时有没有见到我孙子哪?有没有听到什么消息?”
“咦……没、没有……对不超,我什么都……”
“这样子啊。没关系、没关系。”
老人笑眯眯地转过身。
“好了,该回去了。这把老骨头有点禁不起晒……”
拉比莎目送老人佝偻的背影回到镇内,同时感觉到内心那个耿耿于怀的烦恼急遽膨胀。
(说出真相……说出真相真的对吗?对镇上的人来说……)
除了贡献度以外,拉比莎最烦恼的就是这件事。
没回来的家人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而回来的家人以前又做了些什么——对幸福的镇民来说,真的需要知道这些事吗?
(到时候他们受到的冲击,应该不是我知道迦帛尔真相时所能比拟的。)
可以的话,但愿辛姆辛姆之镇维持现状:水远洋溢着希望。如此祈求的拉比莎或许任性、不会设想,但是……
拉比莎想要摆脱这股压在心头的沉重心情,于是前往里固的厩房。她想要藉由刷刷里固来转换心情,再从长计议这件事。
以拔除的木桩搭建的厩房在阳光照耀下乌黑发亮。一打开门,牲畜的臊味顿时扑鼻而来。
不少人惧怕这种臊味。不过拉比莎却很喜欢,而且来到塔拉斯伐尔后越发喜欢。在万物干燥枯涸的沙漠,她实在想不到还有哪里会比这里更让人如实感受到生命的温度。
拉比莎逃也似地进入厩房,在看到里头的人之后吓了一跳,当场停下脚步。
“杰泽特?”
“拉比莎,你又来照料里固啦?要是以后一身臊味弄不掉,我可不管你喔。”
正在替年轻雄里固做远行准备的杰泽特瞥向拉比莎,坏心眼地扬起嘴角。拉比莎闻言忍不住想将鼻子凑近手臂不过还是作罢,接着鼓起了腮帮子。
“哼,我喜欢就好,要你管!”
“味道弄不掉的话记得告诉我,我知道不错的除臭剂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