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睛时,他不晓得自己究竟是睡着还是昏睡。
不过他立刻明白自己的现况不是很好。
身体下方是又冰又硬的地面。背虽然很痛,但是后脑勺痛得更厉害。抽痛的程度彷佛那里就是第二颗心脏的所在位置,可见撞击力道之大。
但是该担心的不光是身上的伤。
还有那名从正上方俯视躺在地上的自己,手持武器的男子。
剑尖正抵住自己的喉咙,似乎只要一动就会划破皮肤。
「怎么?这么快就玩完了?」
嘴角虽然露出冷笑,但是呼吸紊乱、脸颊发红的模样,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从容不迫。
是个美男子──即使面临这种状况,直盯对方脸蛋的他依然浮现这个想法。
贴在发际的金色头发,在微弱阳光下闪耀蜂蜜色泽,盯着自己的眼睛湛蓝有如紧邻南方白色沙滩的海水。
遗憾的是这名男子的表情带着损及美貌的情感。类似憎恨或疯狂之类的负面情感,早已深入他的内心。
不过仔细一看,对方胸口部位的衣服也被划破,还在不停流血──也许是遭到山贼的袭击吧,真可怜。
周围笼罩着让人很容易会错意的不安气氛──茂盛大树遮住阳光,视线所在及范围看不到任何房屋。穿过森林的道路又小又暗,别说是马车,就连马匹要擦身而过都很困难。
如果一个人在这里遇到埋伏的盗贼,应该不可能平安无事。
深感同情的他心想:「这个人大概是遇上什么麻烦事吧?」只不过直到这个时候,他终于发现一件事。
既然如此,为什么会用剑指着自己?
「等一下,我不是什么盗贼。我是……」
想到自己大概是被误会为盗贼的他立刻开口,但是没有把话说完。
自己是谁?
拼命寻找适当的词汇证明自己的身分,证明自己的出生地、哪一家的人、是谁的儿子。想解释自己从事什么职业,为什么会经过这槐土地──可是说不出话来。
因为什么都想不起来。
发抖的手指比向太阳穴,不由得目瞪口呆:
「我是谁……?」
「你说什么?」
「我的确不是盗贼,不过若问我是谁,我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也说不出自己的来历。在这以前发生的事,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就算勉强回想,后脑勺也痛得厉害,看来倒地时受到很严重的冲击。双手抱头,长发缠绕在手指上:
「想不起来……我究竟是谁……」
「你说你想不起任何事?」
男子迟疑了一下,稍微缩回自己的手:
「想不到稀世智者撞到头就变傻了!?这下可好,想必你的主人也会大吃一惊哟!」
「你认识我吗?」
男子想了一会儿才摇头说道:
「没有,我从来没见你。」
「可是你刚才提到『我的主人』……」
「我只是觉得你大概受谁所雇。」
可能是觉得没必要多加防备,金发男子把指着他的剑收起来。眼前随时有可能划伤皮肤的剑终于远离──不过那真是一把美到令人讶异的剑,在透过树叶缝隙的阳光照射下,闪闪发光有如清澈湖面。青铜剑应该不会闪出这种光芒,大概是用什么特殊村料铸造,他的脸也倒映在光滑的表面上。
那个人应该是自己,却无法掩饰脸上讶异的表情。虽然比眼前的男子年轻几岁,也是活了二十几年的大男人。从领口布料来看,应该是过着衣食无缺的生活。而且有着没有晒黑的皮肤跟黑色长发,以及相同颜色的眼睛……黑色?
「黑色……」
听到他喃喃自语的男子惊讶地说道:
「你连自己天生的颜色都忘了?」
「不是……可是黑色不是很罕见吗?」
「的确没错,但是你的头发和眼睛──」
男子用剑尖挑起头发,发丝垂落在地。可惜看似憎恨的情感糟蹋那张帅气的脸。
「──跟我内心深处的黑暗同样颜色。不只是我,黑色与所有人内心的黑暗都是一样的颜色。
他勉强坐起咯咯作响的身体,用手背把剑轻轻推开。金发男子瞇起蓝色眼睛笑了:
「而且是每个人都有的颜色。」
语毕立刻转身背对他。明明刚才还用不怀好意的眼神瞪过来,一发现自己不是敌人就马上露出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
金发男子捡起丢在地上的剑鞘,以熟练的动作收起长剑,紧握着剑向前走。话说回他的腰际还佩有另一把漂亮的剑,比手上的剑更长,剑鞘的雕工也很精致。
为什么会在这么危险的旅程,携带两把用途一样的武器?
或许是想事情想到出神,差一点被男子抛下。直到对方离开自己十步之遥才发现,赶紧抓起身旁的行李追上去:
「请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