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单字一直在我脑中盘旋,让我头晕目眩。我的身体不停摇晃,好像中暑快要昏倒一样。一股有如撞击头盖骨内侧的难忍疼痛,从头部传到颈部,然后往下窜到背部。
我觉得怪怪的,一点都不正常。这中间一定有什么问题,否则刚刚发生的情况我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既然有一大群动物以极快速度冲来,我不可能毫发无伤才对。
如果它们真的有出现。
还无法挺直身体的我,摇晃的幅度越来越大,等我回过神才发现自己早已倒在坚硬地上。我以左手垫在下方的侧躺姿势倒在地上,然后一动也不动。我睁大双眼,但是却什么也看不见。
「有利。」
我慢慢把膝盖缩到肚子前面,拱着背想让自己变小一点。我希望尽量减少暴露在这个世界的部分。
「我能了解你内心的想法。」
声音直接传进我耳里。萨拉跪坐在泥石混杂的路上,弯着身体趴在我身上,膝盖还碰到我的脖子。他不厌其烦地玩弄我的头发、把贴在脸颊的几根头发拨到耳后,就像他平常的惯有动作。他以纤细手指捧起几近白色的金发,轻轻拨到耳后的动作,看起来真的很优雅。
「你希望这一切都是梦对吧?」
他的话彷佛没有透过耳膜,直接在我脑里扩散。
「你希望一切都是梦像是离开自己的国家、在小西马隆遇到我,还有我们一起来到圣砂国的事,全部都是梦就好了,对不对?你应该也希望跟伟拉卿分开,还有那名护卫的牺牲如果都是梦就好了。现在的你其实还待在故乡,躺在暖呼呼的床上,什么不幸的事都没发生,你只是在做一场恶梦。无论多么悲惨的梦,终究只是一场梦,迟早都会结束。睡在你旁边的某人会轻轻摇着你的肩膀把你叫醒。」
他说有人会摇我的肩膀。
会把我叫醒。
「这全都是黎明时刻所做的恶梦。你说对不对?」
这全都是,黎明时刻
「如果你那么认为,就把它当作一场梦吧。」
所做的恶梦
「在某人叫醒你以前,你就跟我在一起吧。」
谁会把我叫醒——
健、阿健
「阿健!」
「啊!哇、什么事?迟到了吗!?」
叫醒他的人是罗德里盖斯,吓了一跳的村田整个人弹了起来。可能是车内暖气太强的关系,衬衫的背后还被汗水濡湿了。明明只是坐着而已,他却心跳加速气喘嘘嘘,彷佛刚刚跑完百米竞赛。
「我吓了一跳,还以为有人在梦中叫我。」
「吓一跳的人是我哟!我以为你在做恶梦,结果你突然惊醒还大喊『迟到了』。你做了有关学校的梦吗?」
「不是的,我不是在做学校的梦啊啊!」
车窗外的景象,跟波士顿有着一百八十度的差异。美丽的红色石板路街景,虽然是全新的地区,却让人有种怀念的熟悉感。附近没有高楼大厦,街道完全包围在绿意之中,给人一种度假区的印象。
「咦?这里是什么地方?」
「是饭店哟──缅因州的自由港。我们才经过总统他老爸的避暑别墅没多久呢。」
「反正太远了也看不见。」
「也是啦──」
在宽广草地的深处,有一座红白相间的建筑物,屋顶的高度比背后的森林还低一点。这里的地明有个「港」字,吹来的风偶尔还带点海的味道。
「对方的工作要到五点才结束,所以约在这里见面。」
「听说这里的咖啡很好喝哟!」
先行下车的奥森自豪地说道。从车里出来的村田也伸伸懒腰,但可能是筋骨过于僵硬,总觉得好像连一旁的人都听得到舒展时所发出来的摩擦声。
约好见面的男人是否真的会带来「那个」?——
一阵彷佛从老唱片或年代久远的收音机放出来的古典声,有如女高音在唱歌剧的声音曾不知名的远方传来。如果至今发生的事情都是我在做梦,那这个音乐是否能代替我在现实生活里的闹钟呢?
有人在唱歌──有人在我脑里唱歌。
那个人仰望着天空,眺望白天的晴空。应该不满深蓝色及纯白色云层的天空,罩着一片分不清楚是白还是蓝的薄幕。我知道那是来到南方海域时,浪花与海水混杂的颜色。
我对着她大叫,想告诉她:「那是海水与波浪混杂的颜色。」
她说画了:「是吗?我不知道,因为我从来没看过,不过这是属于我的天空的颜色。你看中央的颜色是不是有点不同?那个是太阳,它应该是纯白色的。至少我称呼那种颜色为『白』。然后你看,你看那个──」
我听到她的话转头望去,大半的视野变成淡灰色,还跟打在脸上的风同时摇动。我知道了,那是树木对吧?
她笑了,而且开心地拍着手说:「没错!那里有树木、而且树龄将近百年。光线隐隐约约从树叶的缝隙透下来对吧?虽然大家都说它是绿色的,但对我而言,树木就是这种颜色。然后到了春天有花朵的味道、夏天有生命的味道、秋天有枯萎的味道、冬天有睡眠的味道。」
我把双手插在口袋里发问:「什么是睡眠的味道啊?」而且放眼望去所有事物都模模糊糊看不清楚,但是我并不会感到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