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因为身上流着敌国的血,就背叛祖国与我们深爱的土地、同胞及信任的伙伴!但是休特菲尔就巧妙地利用了这点!对那家伙来说这可是大好机会,因为这样就能铲除可能夺走自己的地位与权力的眼中钉,反正少一个是一个……抱歉,陛下、上人,我失态了。」
「没关系,没什么好道歉的。」
继续开口说下去的约札克,语气已恢复平静。
「……我们……尤其是他……当然不可能默不作声,绝不能让事情这样发展下去。要是继续沉默忍受这种屈辱,迟早会跟以前一样。他不希望真魔国里那些跟我们相同出身的人,经历我们之前在西马隆所得到的对待。大家都有自己的女人、小孩和新的家庭,甚至还有到了真魔国才出生的小孩,绝不能让大家遭受那种对待。想必当初带我们远渡重洋的登西里?伟拉也不希望发生这种事吧。这时肯拉德……伟拉卿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展现自己的忠诚。他以自己的性命展现对国家、对真王、对全体国民的绝对忠诚。」
「那就是……」
「没错,那就是路登贝尔克师团。这个师团里聚集了国内的混血者,其中还有没受完新兵教育,俨然是外行人的士兵。大家都献出自己的生命,为了拯救国家而聚集在一起。他们认为只要自己勇敢战斗赢得信任,那么剩下的老弱妇孺就不需要吃苦,往后也不需要再面临无谓的偏见及差别待遇。这是一个由流有人类血统者所组成的小规模特殊师团……于是我们前往了最重要,却也是哀鸿遍野的激战地……那就是几乎快被攻陷的亚尔德利诺。你们想想看,虽然他不属于上级贵族,但肯拉德毕竟是女王的嫡子,根本没有必要亲自上战场送死。况且过去也不曾有过殿下前往毫无生还希望的战地这种惯例。休特菲尔下了这种命令,伟拉卿也只好回答这是他的荣幸……当我们抵达当地的时候,胜负几乎已定,就算加入新的战力,但我军人数不到四千人,敌军却超过三万……真的有如人间炼狱一般。」
为了怕吵醒靠在我左肩上睡觉的沃尔夫拉姆,我拼命忍住身体的颤抖。
「亚尔德利诺简直就像地狱。西马隆军中也有人会使用法术,不过在魔族的地盘上成不了绝对战力。我方也有派懂得魔术的士兵前往,但是在毁灭性的苦战里,具有强大魔力的优秀士兵早已所剩无几,顶多只有操纵治愈魔术程度的士兵,然而在战斗时根本派不上用场,最后形成互相砍杀的局面。手持轻剑的士兵在砍了几个人之后,手上的武器根本无法继续使用,因为上面已经沾满附着在肉上的油脂。而使用斧头或重剑的,也因为把柄太滑而无法牢牢握住。如果到了这种程度,就要立刻丢掉手上的剑,拾起刚刚打倒的敌军手中刻有西马隆徽章的武器。要是旁边有同袍的遗体手持没有沾到血的剑,也必须毫不考虑地替换使用,用到无法使用之后再找下一个武器,就这样一再重覆。到最后,已经没有人手上拿的是魔族的武器。讽刺的是,大多数的敌军都是被自己冶炼的刀刃所杀。不仅如此,更可怕的是,那些人还是死在同样流有人类血统的我们手上……虽然我们是敌人,但如果拿出族谱比对的话,或许我们还是什么远亲呢!搞不好我杀了母亲再嫁的人类子孙,也或许把自己的外甥给杀了。」
约札克沉稳的脸庞露出浅浅的微笑,映着火光的睫毛向下低垂着。
「……但我们仍旧没有一丝迟疑。满地都是敌方与我军倒成一片的尸体,野草上闪着红光,露出来的泥土则被浸湿成黑紫色。根本无法闪避,为了生存下去,我们只好踩着他们的尸首继续往前进。亚尔德利诺虽然宛如地狱,但同时却很平等。不管受伤与否,战场上没有人会怀疑自己的同袍,即使是昨天才刚见面的土兵也能够互相扶持,那才是我们所追求的平等与信赖。结果我们以不到一千的战力奋勇杀敌,竟奇迹似地让他们息鼓撤退。当然我们也牺牲不少同袍,幸运保住一条命的,也都是受创的伤兵。但最令人痛心的是,原本基于好意让新兵们先退出战线,但他们在撤退的时候却卷入另一场战斗……反正整个师团中能够四肢齐全返乡的,放眼望去竟找不出一人……就连伟拉卿也身负重伤,我则是捡回了半条命,是少数得以先行返乡的生存者。」
在我所看到的伤痕里,以侧腹那个旧伤最严重。虽然他本人笑着说当时是一面压住掉出来的肠子一面走路,但光是想像被砍伤划破的皮肤,我就觉得自己同样的地方也在隐隐作痛。
「虽然造成很大的牺牲,但西南据点亚尔德利诺在经过此番死守之后,终于成功地阻止敌军继续前进。而真魔国也基于这个契机得以挽回劣势,古兰兹地方跟卡贝尼可夫也随后展开反击。虽然并没有登陆敌地深入追击,不过在海战方面,那个都加尔德一族跟罗贝尔斯基的不沉舰队也开始发威,把西马隆军逼到走投无路。我们都认为多亏亚尔德利诺的胜利,才有办法逼得敌军不得不停战。事实上,伟拉卿也因为那次在战场立下彪炳的战功,所以得到与十贵族同等的地位。这件事非但让休特菲尔的阴谋落空,而且还得到临时评议会一致通过。虽然他想趁势削弱威胁自己权力的势力,但反而给了对方无可撼动的地位。只是对我们队长来说,有没有阶级似乎都无所谓。虽然我并没有详细问他,不过他心里应该有比那个更重要的东西吧。」
「因为肯拉德回来的时候就已经……」
肩膀上的重量突然消失。我一转头,发现沃尔夫拉姆原本闭着的眼睛已经变得炯炯有神。我的左侧突然感到一股寒意。
「……茱莉亚已经去世了,也因此肯拉德就决定不再从军了。」
「啊!我吵到你了吗?」
「废话!你一直抖个不停,叫我怎么好好睡觉!连听个故事都怕成这样,你胆子真的很小耶!」?
他说的茱莉亚,应该就是冯温克特卿苏珊娜·茱莉亚吧?想不到肯拉德会那么珍视不是自己恋人的她?还是说他们俩有婚外情……我把这个连问都不敢问的问题咽了下去。
面对当事人的弟弟,约札克不敢放松太多。因为接下来他得顾虑到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
「没错,好不容易得到原本该有的地位,伟拉卿却放弃可以往上晋升的机会,甚至连原本的阶级都归还,现在的他……」
他顿时住了嘴。
「……只是把护卫陛下这件事当成是至高无上的命令。虽然这种事我也无能为力,但是我却失去了一个上司,无奈之下,我只好就这样转到冯波尔特鲁卿的麾下。其实直到现在还是有许多人希望伟拉卿重回军队,也一直有人想成为他的部下……这也难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