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那个脏脏的布团——
“……咦?”好像在动耶!
女人们的叫声响起。我往那个方向看,只见一群人从作业场冲出来往墓地这儿跑。是我的狱友和纪香老大等人。她们的腰际仍系着锁链,想要单独行动是不可能的。现在会全体往这边冲来,表示她们都有接受连坐处分的心理准备了了她们拉开嗓门阻止那两名狱卒。
请等一下!那婴儿是玛尔塔的孩子吧?四天前刚生下来就被你们带走。他妈妈说,那孩子应该还活着啊!”
“要是还活着,我们才不会埋他咧。就因为他不哭也不动,摆明就是死掉了,我们才要把他埋起来啊。”
随后追上来的其他六名狱卒,设法拉住女囚们的锁链。其中一名女子尖声嚎叫起来,甩开狱卒往坟墓冲去。
“这家伙!”
监狱的主人托古利可鲁带着几名随雇,像散步似地走了过来。然后一面抚着胡须,一面观赏被警棍及铁锹猛搭计程车女囚。
“那只泼猴叫什麽叫啊?”
你说什麽?我的太阳穴抽了一下,但我用惊人的自制力让情绪立刻冷静下来。毕竟我这个菜鸟如果随便插手,恐怕只会把事情搞得更糟。极尽馅媚之能事的随雇则堆出满面笑容。
“她觉得自己的宝宝还活着,希望能够还给她。”
“还活着?哼!”
冲动行事是不会有什麽好处的。就拿我这与生俱来的小市民正义感来说,至今也从没因而遇过什麽好事。这时候我一定要保持冷静,要好好按捺下去。毕竟肯拉德跟云特都不在,这儿没有半个人会帮我的。甚至连古恩达跟沃尔夫都可能还在应付各自的危机呢。
但是托古利可鲁接下来的话,却让我原本紧握双手咬着嘴唇的理性全部烟消云散。
“死的活的还不都一样?”在布鲁斯威利头顶还很多毛的时候,曾单枪匹马跟恐怖份子对决。那个周五晚上九点,我正盯着电视里的这一幕,手里一面将擂子丝扒得一丝不挂时,老爸便感触万千地这麽说:“只靠他一个人实在很困难呢。”敌方人数压倒性地众多,身旁没有半个友军。只有我一个能做什麽?充其量只是等着被反击倒地而已。
可是……
“等一下,你们这些人……”
单枪匹马抵抗固然有困难,不过困难与不可能之间还是有一步之差。
“……死的活的哪里一样?就算那孩子已经死了,也该对死者表示最基本的敬意吧?至少要当着他母亲的面诵经,让他们母子俩好好道别吧?只是挖个洞就想了事可不是一个好典狱长会做的事啊!”
“你这个菜鸟以为自己是谁?传教士吗?”
“你还不闭嘴,小心送你关禁闭!”
那群跟班收起馅媚的笑容,急忙冲过来想叫我闭嘴。我弯下身躲过他们的擒拿,直接冲到托古利可鲁的面前。
“不,我不闭嘴,我还要说下去!说起来你们也不对,就算男女双方陷入禁忌的爱情关系,也不能单方面只责怪女方啊?毕竟恋爱跟上床这种事,一个铜板是敲不响的,双方都有错,照理说处罚也该两人一起分担。但是看看你们的做法,把人当什麽重刑犯的关在这麽烂的集中营里,而且只关女人?这算什麽!”
事情已经演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快板的土耳其进行曲正在十指连击。
“男女平等可不是只在职场中说说而已!人生的所有事物都要讲求平等!还有最重要的基本人权!要是碰上什麽高官来视察,我看把你的脑袋丢出去飞个五十圈都还不够摆平呢!”托古利可鲁只是斜眼瞄了我一下,随即又把视线转回骚动的中央。
在沙尘漫天飞舞的乾涸地面,有更多的女囚们过来助阵,又哭又叫地;也来了更多的狱卒挥舞着凶器。一名褐发散乱、个头娇小的女子声嘶力竭地伸长了手仲。她的衣服被人一扯狠狠地摔在地上,但是她仍爬起来设法往前走。“他还活着!他还活着!我就是知道!那是我的孩子啊!”那是原本完全不说话的玛尔塔。
挖坟的二个狱卒想趁同事镇压基徒时把差事做完,便把包袱举起来准备往纵深的墓穴里丢。
“啊!”
还没确认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已经离开起跑线。动了。虽然只有一点点,也可能是风在恶作剧,但是某个突出的暗红色物体的确抽动了一下。
“等等……”浅褐色的布团离手,破布随风飘扬,如同慢动作地往洞里坠去。计算过大小的墓穴正等着吞噬它的新主人。
我尽可能把手臂伸长,双眼紧盯着布团。沙子毫不留情地烫伤我的手肘跟双臂,但这可是百分之百标准的滑垒动作。
指尖总算构到那个包袱,我一把将它抱进怀里。
“……他在动。”
的确在动,而且透过单薄的纤维还感受得到他微微的体温。
“他的身体还是暖的,根本就还没死嘛!这孩子还活着……”
我的情绪激动到无法言语,颤抖着拨开裹在外面的布。女人们都紧张得忘了动作,只有玛尔塔流着泪,沙哑地祈祷着。
我跪坐下来,把这个微温又柔软的物体摆在膝上,战战兢兢地把最后一块缠着的布取下来。
冲击、绝望与困惑,刹那间中断了我的思考能力。
“……你们做了什麽?”
小婴儿气若游丝。暗红色的皮肤又皱又薄,虽然只是微微抖动,但的确在规则地上下起伏。他的双眼跟嘴巴都紧闭着,皮肤已经完全乾燥。紧握的双手动也不动,只有左手臂紧靠在肚子旁边,而右手嘴跟右脚却往很奇怪的方向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