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啊,真是红啊。跟路希德的眼珠颜色好像。
(啊,王兄,王兄。与你离别的时刻似乎到来了。)
惋惜地听着哥哥的声音迅速接近自己所在的帐篷,不久又复远离,黎戴斯含住自己的手指。
路希德之后将会回到帐篷,感受到至今从未体验过、无可动摇的绝望感受。就算他再怎么找,马修斯也不见人影,之所以如此,就是因为他正在确认一个传闻的真伪:路希德·穆里·艾兹森并未继承吉哈德·诺里昂的血脉,而是母亲与人私通所生的孩子。
事情完全按照黎戴斯的想法发展。无论是洁儿与尼兰一同前往拜访强古·嘉顾,或是强古·泰金碰巧在草原上掀起叛乱——还是接下来路希德的秘密即将传遍全帕尔梅尼亚的事都一样。
因为将路希德的身世秘密这张王牌告诉泰金的,就是黎戴斯自己。
洁儿恐怕还没注意到,她随时都受到墓园监视。否则的话,泰金可没办法那么刚好在洁儿与强古·嘉顾会面的时候起兵造反,将他们在迦罗业流玛一网打尽。
一切能进行这么顺利,都是因为在洁儿身边的蜜瑟罗黛、她的主人以及黎戴斯之间一直有密切联系。
(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路希德将会从马修斯口中得知真相。之后他会怎么做呢?会以什么样的表情承受这个真相呢?会大吵大闹,还是会悲愤不已?会发泄到什么东西上吗?或是发泄到哪个人身上……?可以的话,黎戴斯真想变成在一旁承受哥哥激烈情绪的物品或马修斯。他有些遗憾地想,如果自己是女性,或许还能成为他宣泄绝望的出口。
在这层意义上,洁儿真是幸福。
因为即便是暂时的,她依然能在他心中留下自己的存在。
「好,完成了。」
他用牙齿咬断红线。把线换成红色果然没错——黎戴斯这么想,对成果十分满意。红线是他自己染成的。这种作法也是习自墓园的那些人,据说当他们有无论如何都想传达的情感或强烈祈愿时,就会以自己的血染红丝线,并在持有物上刺绣,或是结成一个环。
第二段人生短暂而美丽。
(不对,接下来才是最后的尾声。要是在这里栽跟头,一切都会变得毫无意义。)
接着还必须将这条披肩交给路希德,监视他一段时间,以免万一他在半疯狂状态下宣言自杀,或是放弃野心说出要将王位让给自己的蠢话。
伙食兵送了冒着蒸气的汤与肉过来。行军当中,虽说份量不多,或许是因为路希德特别的坚持,军中的三餐总有热腾腾的餐点。咀嚼着仅比士兵多了苹果与葡萄酒的简陋餐点,黎戴斯想:
支配着世界万物的,是人类为了人类所构筑出的概念与人工神祇。为什么人能信仰这些事物,坚信必须绝食到五感错乱才能舍弃这一切的程度?至少黎戴斯不相信。无论是精灵还是墓园,他都只是当成便利的工具来利用罢了。
黎戴斯的神明另有其人。那是他想生存的世界所在,也是他渴求的支配者。
而接下来,他要为这位神明殉教。
啊,现在自己竟然如此幸福。
——随侍黎戴斯的侍从告知路希德要见他。他心想「来得比预期中还要快」,接着留下几乎全空的汤盘起身离席。
黎戴斯将刚织好的披肩围到脖子上,走到帐篷外。必须将这条披肩交给他才行。
这是我的血,我活过的证明,我唯一被允许留在他身边的部分。
路希德,与我仅有半分血脉相连的哥哥,我的信仰啊。
(过去你曾经说过,要我为你而活。)
所以,我打算送你一个礼物。
往后想必会有许许多多人向往你的光芒。无论是谁都想成为你的所有物。
但是,这是极为稀有、可说是唯一的事物。除了我以外,无论是什么样的人,即便是挚友或是妻子都无法送给你的巨大赠礼。
我要把这个送给你。
并且在心中祈祷:
——但愿将我出生至今二十二年的人生拉下帘幕的理由,就只是为了成就你的荣耀。
***
他的主人在浅眠中数度因梦魔而清醒。每逢此时马修斯也同样会起床,为主人送上水。明明是冬天,路希德却满身大汗。将布递过去,他就擦擦脸颊两侧,向马修斯确认时间后再度躺下,然后再次遭梦魇所袭。大概可以想象得到他做了什么样的梦,但是马修斯几乎无能为力。由于担心路希德会失眠,一旁准备了堆得像座小山的薰衣草枕,不过似乎也无法奏效。
主人在那之后一直睡不着。
『黎戴斯殿下——不对,修毕福隆公爵并未归来。他说他都明白了,并遣返了所有随同的士兵。』
三天前,黎戴斯担任提出暂时休战的使者,带着少许随同士兵离开大军,前往帕尔梅尼亚方的将军贝尔坦·卡隆子爵驻军的修弥沙堡垒。
之后在毫无联络的状态下过去了两天,再怎么说都很有可能发生了什么状况,于是他们组织侦查小队派往修弥沙,结果三天前随同黎戴斯一同前往的士兵脸色大变地回来了。
『公爵殿下谋反!』
听闻这个消息,正要在距修弥沙仅十博格之隔的小城设置据点的路希德军,掀起了轩然大波。
「黎戴斯大人怎么会……不对,公爵怎么会这样?」
「是不是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