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希德说过,黎戴斯知道为什么他不受母亲疼爱。所以他才没杀掉黎戴斯,因为他自己也无法理解这件事,始终疑惑不已地想着其中的缘由。)
我能动手杀掉黎戴斯吗……
洁儿的眼神完全没有改变,脑中开始竭力思索。
果然不应该赦免黎戴斯。路希德将他从地牢放出来的时候,笼罩她内心的那股难以言喻的不安,原来就是这个。
只要闭上眼睛,就会浮现出信赖黎戴斯、终将渴望已久却始终未果的亲情握入手中的路希德。对于已经对弟弟敞开心房的路希德来说,失去弟弟肯定很痛苦。要是路希德知道洁儿杀了他,想必会心生憎恨。她或许会被他恨之入骨。
(但是总比让路希德失去一切好得多。)
长久以来,她一直担任路希德的影子。洁儿以他王妃的身分,为他扫除前进道路上的所有障碍,对于敌视他的人便加以笼络,或让对方在世界上适当地消失一段时间,或是施加严厉制裁。
他要洁儿也一起站到向阳处,但这句话是出于他的温柔。
当影子也无妨,只要能留在路希德身边就好。
就算他回到梅莉露萝丝身边,只要与路希德之间还能有一丝丝的连系,洁儿就觉得足够了。她真心觉得,哪怕只有一点点也没关系,只要能与他光辉灿烂的人生有所关连就好。所以,此刻她对弄脏自己的手并没有任何犹豫。
但让她不安的是,墓园这个存在对路希德有何企图。墓园恐怕支援着帕尔梅尼亚的索尔塔克,而接受教会支援正面挑战索尔塔克的路希德,对墓园来说肯定是碍事的存在。
墓园想处理掉他吗?
还是说,他们考量到梅莉露萝丝的想法,不打算杀他吗?
在已经封锁奥兹马尼亚所有手段的此刻,墓园是与路希德敌对的势力中最让人不舒服的存在。
(而且我真的有办法对抗吗?毫无支援,也不再是王妃的我,能做到什么程度?)
但是也只能做了,时间已经一分一秒流失。至少在黎戴斯告知路希德真相之前,必须封住他的嘴——
「我知道路希德的弟弟黎戴斯知晓一些内情。除了您与泰金,以及协助生产的侍女以外,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不,没有。侍女也被我处理掉了。」
洁儿点点头。但还是有泰金已经泄漏出去的可能性。
「泰金打算拿这个秘密怎么办?」
「他似乎很早之前就知道了,所以在我死前应该都不会接近路希德。或许他反倒觉得该把这个秘密当成王牌藏好。」
她看向吉奇,发现他似乎也跟父亲意见相同。的确,泰金那方好像还没有任何足以与路希德为敌的条件。
(前提是没有人随便刺激到他对尼兰的自卑感。)
洁儿站起身。继续待在迦罗业流玛的话,洁儿的容貌只会引来不必要的注意。也需要经过按部就班的计划,她才能使计处理掉泰金。
(要是能拜托吉奇做这件事,那该有多么轻松啊。但他们是血亲。虽说是个问题人物,他终究还是无法亲自下手吧。)
这件事能仰赖的只有自己。接下来她能做的,就只有尽快回到路希德身边。
洁儿望向太阳。还好他们是在上午抵达迦罗业流玛,就算现在出城,也有充分的时间抵达下一个有旅店的城镇。
「吉奇,不好意思,能借我一匹马吗?」
「你要去路希德身边吗?」
见她点头,他便说要送洁儿过去。的确,总不能让人看到他在迦罗业流玛的嘉顾大老身边出入,导致触怒泰金。
「谢谢您,嘉顾大老,感谢您拨给我这段时间。愿您往后安泰如故。」
「等一下。」
迅速准备离去的洁儿被嘉顾叫住。他拿下手腕上的金手环,那是个镶着硕大裴翠的高价品。
手环戴在洁儿纤细的手腕上险些滑落,思考片刻后,她决定戴在手肘下方。戴在这里就不会被任何人盯上偷走。
「我没有为你父亲做过任何事。」
「父亲……?」
「他叫格列凡是吧。」
怦怦,她的心脏如擂鼓般狂跳。
(格列凡是我的父亲!?)
「我不知道……以前我跟格列凡相处过很长一段时间,但他没说过他是我父亲。」
听到洁儿这么说,嘉顾大老微微榣头。
「人上了年纪后,取代逐渐模糊的视力,类似嗅觉的感官会变得敏锐。你是我最后的孙女吧,虽然不知道生下你的母亲是谁。」
「孙女……」
嘉顾大老瘦骨嶙峋的手,握住洁儿手臂上的手环。那是一只比想象中更加有力的手。
「按照草原的习俗,女人就只有身为正室的时候才能配戴翡翠。你大概很快就会失去那颗硕大蓝宝石,我给你这个手环代为守护你。即便世人不认同你作为路希德的妻子,风与桑芜还是知道你的身分——希望这能成为你的荣耀。」
嘉顾的手叠在洁儿手上,让洁儿感觉到他体内的血流正汩汩流向自己。
至今为止,她一直觉得自己像个亡灵。不知出身何处,不知被谁捡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