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月份的工作涌到了他面前。
路希德已经大约被软禁在这间执务室里三天了,这是由他优秀的秘书官马修斯.索亚森男爵所为。
(啊啊,为什么文件这种东西,读一读就会让人想睡呢…里面明明就没有加入睡眠成分。)
路希德一头趴到在堆叠成山的文件间。文件山在这一瞬间猛烈晃动起来,马修斯立刻伸手扶住,要是一国之君被羊皮纸对称的文件之山压死,这可不是什么好笑的事。
[我才没有无精打采,我现在正在思考重大的问题。]
[请别骗人,在这里的所有文件我跟王妃殿下都看过了一次了,而且也没有会让你停下手边动作的陈情跟悬案吧]
就连这些都还只是一半而已。马修斯这么说完,又把一叠羊皮纸堆到办公桌上。
根据马修斯所言,送到这里的文件似乎已经全都经过妻子的分类,让路希德只要签名就好。
一般来说,一国的王妃是不可以比国王早一步审理文件、下达指令的。然而路希德与妻子.帕尔梅尼亚的第一公主梅莉露萝丝——的替身洁拉萝姊的关系,已经超越了一国之君与其妻子的领域。
她那有如恶魔般精明的智慧,已经成为路希德治理国事中不可或缺的一环。当然,即便在这个圣.安琪莉城中,也只有极少数的一小部分亲信知道她有参与政治决策。洁儿完全如同一道影子,默默在日常生活中伴随路希德左右,唯有发生什么问题时,她才会提出具体的想法。
(洁儿现在正在做什么呢?)
路希德想象着洁儿露出跟自己一样的恶魔般的神情,跟陈情书大眼瞪小眼的模样,在内心发出叹息。也或许她正窝在她那个北塔的实验室里,埋头研发就连在所罗门.索克所前往的北方荒地也有可能收成的新品种作物。
(那家伙肯定又会弄得满身泥泞,穿着像农妇一样的装扮拨弄着泥土,忘了自己身为艾兹森王妃的身份……她明明是公主的替身,也是我的……妻子啊。)
为什么呢?只要一想到这件事情,他就会莫名感到焦躁。至今为止,他虽然曾觉得她紧迫盯人地拼命辅佐自己的样子很烦人,但他明明从来都不曾感到如此不满足……
我为什么会如此焦虑?最近只要思考洁儿的事情,不知为何就会觉得心脏好像稍微偏离了固定位置般,有种放心不下的感受。
[你就多疼爱我一点啊!]
那是在历尽千辛万苦于南塞继承问题上得胜后,路希德向她坦白硬要参加比武大赛的理由时,洁儿脱口而出的要求。
而且路希德还回应说:
[我会努力。]
他跟她做了这个约定。既然都亲口说出了这句话,他就无法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他当然也很想努力。即便有名无实,他们两人还是不折不扣的夫妻。他很想实现妻子的愿望,这应该不是什么怪事情才对。
可是……
(她说疼爱……疼爱是指什么意思啦!)
路希德再度烦恼地抱头苦思。问题在于洁儿究竟是抱着什么的意图,才会说出那样的要求。
路希德并非未经人事,也知道[疼爱]这个词有时候也包含着那方面的意思。应该说,他目前想得到的,只有那方面意义的疼爱方式。
但是这怎么可能?那个洁儿不可能会期望自己做那种事情。虽说是夫妻,但是他们之间完全没有任何与正常夫妻类似的行为。因此,洁儿所说的疼爱跟普通男女之间的疼爱完全搭不上边。
(疼爱……疼爱是什么意思啊?我到底该做什么,才算得上疼爱她啊?)
他不懂。他根本、完全、想象不出来。
还是说,她真的要路希德给予她那种意义上的疼爱……难不成就是这么回事吗?她要跟我成为名副其实的夫妻……?也就是说,她的意思是……
(不、不对,开什么玩笑!不可能会有这种事!唯独那家伙是绝不可能这么想的。)
往桌上猛力锤了一拳后,路希德用力摇头。
不对。应该不太可能。要是洁儿有这种想法,她就不会把一大堆爱妾介绍给身为丈夫的自己,或为了寻找根本不存在的私生子而到处奔走,甚至让卖笑女子伺候我沐浴,还在我神圣的厕所挂上春宫图,或是要我喝下泡着翻白眼的蛇尸的可疑液体。
那家伙并没有把我视为那方面的对象。她只不过是因为艾兹森急需得到继承人,但她自己却又不能帮我生下孩子,所以才会像个娼馆老板娘一样,想帮我找个女人。
这一点也让我烦躁不已,有种仿佛肋骨突然变窄般的郁闷感。所以我才会不由自主地大声打断她的话语,或是逃离现场。最近我总是重复着这样的行为。
(我们真是一对奇怪的夫妻啊。)
接着,他突然这样想:
(还是说,其他的夫妻也多多少少有这样的烦恼呢?其他的……)
路希德悄悄抬头,不知道是不是听到路希德的呼唤,马修斯也带着满脸的讶异表情看向他。
[啊,呃,那个……]
他没有深入地询问过,不过马修斯过去好像有过妻女。虽然很遗憾,听说那两人都已经不在人世,但如果这件事属实,那么他应该也是跟路希德一样,曾经为家庭感到烦恼才对。他是路希德重要的朋友,也是怀抱相同野心的共犯。就算无法对别人开口的问题,面对马修斯说不定就有办法商量。
(嗯?)
忽然间,察觉他脸上有异状的路希德止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