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谁都无法取代之卷 主线--谁都无可取代之卷

msp;神并不存在。

  正确的神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不存在……

  我说不定有好几年没有在战场上挥舞长剑了。回过神时,我已经身在血海之中。

  我踩在十几具尸骸上,他们都是过去被我称为部下的骑士们。践踏而过时,我如此心想——信仰毫无意义。

  信仰根本无法拯救任何事。就连灵魂也一样。

  替艾黛拉跟尚且年幼的女儿挖好墓穴后,我明白……在我的体内某处,也同样被盘出了一个致命的空洞。

  我失去了。

  我丧失了我生命的价值。我背负着一道永远无法填补、也永远无法痊愈的伤痕。令人喟叹的是……即便如此,时间还是会流逝,心脏依然拼命鼓动,仿佛要我继续活下去。我不懂。我到底为什么要活下去。

  ——在很久以前,我的家就被烧掉了。父母很快地就被传染病夺去了生命,还来不及下葬,就被秃鹰啃噬成白骨。姐姐在婆家病死,妹妹在被卖掉后三天就遭到抛弃;理应同甘共苦的部下则被我亲手杀掉了,连精心培育的弟子也一起砍杀了。

  而现在,我的妻子脊椎断裂,刚出生的女儿被摔到墙上。我的灵魂明明已堕落至极,所以我不明白现在我这颗心脏是为了什么而跳动,更不明白神为什么要我活下去。

  (是为了什么?)

  我最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我无法亲手断绝我的生命?我用自己的手将妻子逼向遭到虐杀的下场,那么,至少我也可以用自己的手磨灭这条污秽灵魂才对。然而我做不到。超过十年以来刻画在我肉体中的教义,无论如何都不允许我自尽。无论如何都不允许!

  我抱起艾黛拉的尸身。

  在她的下方,有着女儿蜜莉卡的尸体。蜜莉卡的脖子被折断了。看得出她死去时没有受苦。而艾黛拉则是在想就往墙上扔的女儿时,从后方遭到劈砍。

  把两人并排放在地上后,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们看。再也说不出任何话语的唇瓣都失去了血色。明明我的心脏还毫无意义地跳动着,她们却已经失去性命,这还真是件怪事。肮脏的我还活着,而洁净的她们却以启程前往遥远的国度……留下我一个人。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

  我突然听见了不可能响起的声音。

  我慢慢眨眼。

  那确实是脉动声。我以为她复活了,于是飞奔到她沉默无声的遗体旁。

  我把耳朵靠到她的心脏上,然后侧耳倾听——

  真不可思议呢,那种由铁制成的机器发出的声音,竟然会跟人类活着的声音很相像。我轻轻从她的上衣内侧拿出机械怀表。

  ——这也就是代表[一定要继续活下去才行]的意思吧?不管发生多么痛苦的事情,不管再怎么消沉沮丧,时间都会继续前进。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心跳声跟怀表怎么会有同样的声音啊。就是因为这股意念极其重要,所以声音才会相同啊。

  ——为什么?

  ——因为会得到救赎啊。

  无论是给予人类恩惠、原谅人类还是抚育人类,这全都是[时刻]所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比现在于我胸前持续累积的每一秒、比这个怀表绵延刻下的时间还要更确切的事物。

  因为会得到救赎呀——艾黛拉留下了这句话。她告诉我:因为这股意念极其重要,不管发生多么痛苦的事情,不管再怎么消沉沮丧,我的心脏依然会持续刻画时间的轨迹。那全都是因为——总有一天能够得到救赎。

  我一直目不转睛地凝视机械怀表。

  那么,在时间足迹的另一头,是否有属于我的救赎呢?是否真的如她所说,这就是极其重要的意念呢?能够拯救我的并不是信仰,而是——

  (而是时刻吗?)

  艾黛拉还活着的时候,我什么也说不出口,什么也问不出口,让时间就这么流逝而去。难道这段时间并不是没有意义的吗?时间无法逆转。越是强烈地希望回到过去,它就会离得越遥远。

  我想,要是这个靠机械运转的怀表是真正的心脏就好了。我好希望它能回到她的胸中,让时间再度运转。这样一来,我就将所有的胆怯都抛诸脑后,向她提出疑问吧?其实,我好几度都犹豫着想说出口。你还在信仰异教神明吗?你愿意舍弃异教神明,转而选择我吗?你对我有什么想法,乃对我有丝毫怨念吗?还觉得我可恨吗?还想杀我吗?

  你为什么要告诉你的女儿,我是父亲呢……

  这果然很像心脏的声音呢。就像你的心脏一样。

  那就是,爱吗?

  ***

  [马修斯!]

  听到在我耳边大声叫唤的声音时,我猛然睁开眼。

  [咦……陛下?]

  [什么[陛下]啊?你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睡觉啊?]

  听到我现在的主人——路希德国王陛下这么一问,我连忙坐起上半身。这里是我平时在王宫里用以更衣的私人房间。自从我获封男爵之后,我就搬离原来在王宫中分配到的房间,得到一栋宅邸,又额外获得一间在宫中执勤时用来放置身边杂物的房间。谒见时间结束后,我打算去用餐,因此我将服侍陛下身边大小事的工作交给其他的随从,到此为止的事情我还记得……不过看来我在不知不觉间,靠在长椅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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