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
黎戴斯紧接着向他确认:
「您是指不会让梅莉露萝丝的问题跟国策扯上关系吗?您会忘记她?」
「我不会忘记她。」
他这么说的瞬间,洁儿发现自己的心中响起了裂痕的声音。
「但是,这是以我个人的身分所下的决定。身为政府要员……身为艾兹森国王的我会以国家利益为优先。首先要让艾兹森升格为王国。」
如此宣言的路希德眼中,没有至今为止的迷惘与不满。
「听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不愧是王兄。」
「唔?」
「奥兹马尼亚已经自掘坟墓了。新法王的巡幸地点等于已经决定是艾兹森。接下来必须仔细斟酌星格里欧骑士团跟帕尔梅尼亚国内的情势,决定该怎么攻破位于西克索斯的骑士团堡垒才行。哎,这一方面就是王兄擅长的领域了。」
「……我说过不要叫我王兄,真是厚颜无耻。」
「您还在说这句话啊。没问题喔,您要我改口多少次都行,国王陛下。」
他们看起来在拌嘴,实际上却好像在炫耀两人的距离有多么接近一样,让洁儿觉得很悲哀。
(真羡慕黎戴斯。)
无论彼此之间横亘着什么样的憎恨、有什么样的过往,他们都有血的羁绊。
但是自己什么都没有。
自己是他的妻子的替身。一旦真正的梅莉露萝丝出现在他身边,路希德说不定会打算在此时实现长年以来的梦想。
(那样的话,我就会被抛弃。)
她突然感受到一股恶寒。自己不像黎戴斯那样拥有血缘羁绊这种坚定依靠,也没有支柱。她只是个会因正牌梅莉露萝丝的一个念头,就轻易消散的卑微存在。
她已经许久没有感受过这种摇摇欲坠、有如即将脱落的牙齿般的不安了。这种感觉就跟总是恐惧着何时会被抛弃,追逐着格列凡背影的幼年时期一样…:
突然间,摇铃侍女起身摇响铃铛。接着,路希德的侍从之一前来告知时间。
「两位殿下,时间就快到了。」
洁儿急忙站起身。今天他们还安排了与好几国使者会面的预定,其中也有来自梅莉露萝丝祖国帕尔梅尼亚的礼品。再怎么说,索尔塔克王在表面上是将女儿嫁到这里,因此他会定期送来彷佛在表达对女儿关怀之意的礼物。
谒见厅里铺着豪华的地毯,好几口长箱在地毯上排得满满的。已经是熟面孔的帕尔梅尼亚使者一看到两人的身影,就连忙从椅子上站起身,在原地单膝跪地行礼。他是驻艾兹森大使基摩?帕帕拉奇的徒弟,因其容貌而被称为桶子子爵的塔利子爵。
「好久不见,艾兹森国王陛下,以及梅莉露萝丝殿下。奉我主索尔塔克王的命令,在漫长冬季降临前到此向两位问好。」
无论是哪个国家,最富裕的时间都是在刚收成后的秋天;再加上在漫长严冬期间,与北方国家之间的外交等同于实质断绝,因此各国大使的例行问候或致敬大多是集中在丰年祭后的初冬季节。塔利子爵像这样以大使身分前来问候也已经是第四次了。
「时间过得真是快。自从梅莉露萝丝殿下嫁到艾兹森后,第四个冬季也即将到来了呢。」
(这个大使每年说的台词都一样,而且体型也是一如往常地像个桶子。)
(不一样的就只有年度呢。)
夫妇俩在扇子后方窃窃私语。
在老套的问候过后,塔利子爵一边摇晃着大肚子,一边解说起每一项馈赠品。穿戴在身上的装饰品之所以特别多,是因为表面上嫁出去的是自己的女儿吧。里面有着没有任何脏污或内含物的硕大璀璨宝石、罗朗产的稀有金绢与翡翠,其中也有里面封有蝴蝶的琥珀摆设。
这是无论是谁都会睁大眼睛说「不愧是西方大国帕尔梅尼亚」的大手笔。光是看礼品的数量,也没有人会想到那个帕尔梅尼亚内部的状况已经火烧眉毛了。
(看来就算已经衰退,帕尔梅尼亚还是不可小觑啊……)
洁儿再度体认到他们试图得到手的国家有多么强大。
不知道桶子子爵对于国王夫妇的内心想法是知或不知,他流畅地持续朗声介绍各项馈赠品。
「那么,最后请看看这个特别出色、包含特别心意的礼物。」
他一举手示意,就有两位随从抱来一个盖着布的庞大物品。看起来似乎是个约有两臂平伸大小的椭圆形美术品。或许是什么巨幅绘画或是壁毯吧?
伴随着「请看」的一声吆喝,布被掀开了。看到该物品的瞬间,路希德叫出声——
(那是……?)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幅框在豪华画框中的绘画,而画在画布上的人物是拥有美丽银发及碧眼的妖精,梅莉露萝丝——
「还附有一封信。即便相隔遥远,我依然无论何时都爱着你。希望你能偶尔想起我。」
「……!」
路希德放在座椅扶手上的手腕不停颤抖。不管怎么看,送来这幅画的都不是索尔塔克王,而是梅莉露萝丝。洁儿如此确信。这是因为她对签在巨幅画布下方的小小签名有印象,还有她长年在旁注视的那个彷佛会刻进画布里的笔触——
(洛黎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