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希德果断而痛快地吐出了心里的话:
「我不怕被人讥笑愚蠢,因为这就是我!这样的行事风格,以后也不会改变!」
他抬起头,脸上已经没有丝毫迷惘,没有担心被问罪的恐惧。所有思绪在他脸上凝聚成一股纯粹的信念——想要把洁儿带回来的信念。
他绝不会让任何人阻挠。他要取回他所拥有的——一直到昨天为止都是这么理所当然的一切日常景象,路希德要让这一切明天也重复出现。
所以他不能在这里停下脚步。
(——我绝对要拿回我的一切!)
这声宣言彷佛饥饿的野兽在面对猎物时的咆哮,在路希德的胸中回荡着。
「杰西德!如果你敢用手中的剑劈向教廷的那些圣职者,你就跟我来吧!」
「遵命!」
路希德不自觉地握紧了腰上的配剑,向前奔驰的脚步绝不会再因为任何人出声制止而停下来。
*
——是谁?谁站在欧露帕莉娜的身后?
洁儿像是要甩开笼罩在意识中的浓浓白雾似地,不断将其它不相干的事物摆进她的思考之中。
她不想任凭对方摆布。要是再继续让药效沁入脑中,一定会造成难以收拾的结果……
(这个欧露帕莉娜是假冒的,而且对礼思齐伯爵家怀有深重的恨意……在她的背后有人(恐怕是一群专门培育间谍的组织)在幕后操控、支使,并配合她成为路希德的宠妾。
她身上应该流有礼思齐伯爵家的血脉,所以才会和欧露帕莉娜如此神似。而她也找上了立场和她一致的所罗门,请他协助自己的计划!)
洁儿拚了命地凝聚自己的思绪,否则接下来就会有人伸手探进她的意识之中。对方会撬开她的脑袋,取走所有他们想要的情报。
对方什么都想要。好比一个贪心的小偷。
(快点!继续思考呀!
对了——她使用东莨菪药水,想从路希德口中间出所有她想知道的国家机密。但因为我开始针对她有所动作,所以她想除掉我……她想将这一切伪装成我因为丈夫被其他女人夺走,心灰意冷而想从他们面前消失,却在途中发生意外而丧命……
这很自然,每一个环节都有合理的解释。但好像又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洁儿不断地眨着眼睛。每当她阖上眼睑,幻觉似乎就会闯入她的脑中。
(这样的推论真的合理吗?就算这个冒牌货是欧露帕莉娜的亲戚,但容貌上真有可能如此相像吗?
而她是否真的依照组织的命令行事?这个部分似乎也不太对……那双眼睛,是带有某种目的的眼睛。而且不是想对礼思齐伯爵家复仇的,这么肤浅的想法……)
「呜、呜呜……呃啊……」
洁儿发出了呻吟。要和无法用眼睛抓住实体的事物对抗并非容易的事;若是这东西又已经钻进自己的体内,那就更难对付了。而东莨菪就是如此强力的药物。
东莨菪这种天然植物的毒性和未成熟的罂粟果实一样,会造成食用者出现幻觉;若是有人刻意引导,便能使中毒者掀开心里最羞愧、最后悔的记忆,掏心掏肺地全部吐露出来。
跟罂粟不同的是,东莨菪带来的幻觉是以某种冲动的形式表现;食用东莨菪的人不但会出现情绪上的失控,口中还会吐出粗暴的言词,加上剧烈的肢体活动,意图破坏地用自己的身体冲撞身边的事物。在这样的情况下,误食东莨菪的人将无法控制自己的意志。
「洁儿,你真是个好孩子。」
有人在搔弄着洁儿的意识。
「呜、啊……啊啊……」
「差不多该开始觉得舒畅了吧?不要紧的,你可以就这样让自己徜徉在愉快的感受中。」
「呵……」
喉咙中吐出的声音让洁儿觉得心痒——呵呵……她的口中持续发出笑声,即便她在意识中拒绝做出这样的反应,但嘴巴却完全不听使唤。
她觉得心痒。
她觉得舒畅。
忽然有股冲动让她想将一切事物破坏殆尽。
这种感受跟酒后的酪酊不同,彷佛是脑中被灌入了蜂蜜一般,非常奇妙。
「告诉我你的身世吧——洁儿,你是在哪里出生的?」
这声问话在洁儿的意识中呈现金黄色,非常漂亮。她想再听到这样的声音,于是开口和声音的主人对话。
「我……不知道。」
「真的吗?」
「真的,不知道……」
洁儿吐出的声音中带有遗憾的感受,听在自己的耳中却彷佛自隔壁房间传过来的一样。
「那你是谁?父母亲又是什么人?」
「我没有……父母。他们早就已经死了。」
——在代表『死亡』的词汇脱口而出的瞬间,浑圆的泪珠也自眼眶中滑落。
「妈妈……卡露莲死了。丢下我跟琪琪、赫丝死了……她是被人杀死的——被那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