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对,你很可能也被她下了药。她对你下的药量比我轻很多,可以让人变得兴奋,像喝醉酒一样什么话都说出来了。那是她当成眼药水带在身上的东莨菪药水。那是侍女们用来抑制腹痛的药水,因为大家都偷偷在用,所以就算进行搜身,大家也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路希德再一次倒吸了一口气。
他从没想到搜身这个程序竟有这么大一个漏洞。不过路希德身为男性,这个问题终究不可能发现——当然,马修斯也一样。
「原来如此,眼药呀……」
马修斯察觉到自己的盲点,因而咋舌。
「我真是太大意了。没想到竟有这种方法。」
「不,马修斯,这是没有办法的,是我的错。是我……没有察觉到……」
洁儿伸手让掌心贴到自己的前额下缘,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她的脑袋昏沉沉的,不知道是否药效还有作用,肩膀开始大幅度地上下摆动。
「我们没有证据,就算逮捕她,这个问题也会被她化解掉的。关于她不是真的欧露帕莉娜这点也是一样,我们没有证据。还有她绑架我的事,因为她知道我不是真的梅莉露萝丝,所以她可以反推成是我欺骗国王陛下,所以她才这么做。而且如果她的背后,是帕尔梅尼亚或者奥兹马尼亚在操弄,那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对于此事,我们还没有应对的方法。」
「但也不能就这么放着这些家伙不管呀!」
「就算不管他们,他们也不会逃走的,路希德。」
洁儿像是探出水面的鱼儿一般,彷佛觉得呼吸困难而仰起了头。
「若是他们逃了,形同承认自己的罪行。而且大家都会起疑的。那个女人应该会找个听起来正当的理由,回到五城市去。在此之前,她都会堂堂正正地住在宫中……因为她若不待在我身边,就不能观察我的状况,并且向上回报了。所以在我死前,她不会逃走的……」
路希德愣住了。他从没想到洁儿口中竟会说出死亡这般不吉利的词汇。
「你、你少说这种蠢话!」
他忍不住大声嚷嚷。
——难道东莨菪真是如此强力的毒药吗?会逐渐侵蚀洁儿的身体,夺走她的性命吗?而路希德却只能待在她的身边,握着她的手,看着她,而什么事也不能做吗?
洁儿的脸就近在路希德的面前,这时她的呼吸变得更为紊乱。她像是要抓破自己的皮肤似的,张开指尖撕扯着自己的喉咙。
「啊啊……又、又来了……白色的……」
「喂!洁儿!你怎么了!你在说什么!」
「……不行,雾太浓了……什么都看不见了……路希德,拜托你!回到王宫后,一定要将我绑起来!然后不管我说什么,都不要介意!请让我一个人待着,不要侍女,不要管我。不管我怎么叫……我……啊——」
「——洁儿?」
洁儿就像断了线的傀儡人偶,骤然晕厥,失去意识。
*
『请把我绑起来!只留下我一个人在房里就好!』
虽然洁儿这么说,但路希德作为她的丈夫,怎么可能放着自己的妻子被毒晕了不管?他不能对侍女说:『快把王妃绑起来!』,但也不能说服自己亲自这么做,因而困扰不已。
一回到城内,路希德便飞快地开始处理洁儿的问题。他为她准备了大量的水,以备她清醒时能够马上将药水吐出来。也安排了医生随时支援。他让侍女们全部退下,但留马修斯在值夜室待命。
洁儿总是在路希德遇上什么状况的时候排拒让医生治疗,她的理由是:因为多数医生的做法都很落伍且仪式化。这次回到城里,洁儿也只是不断反覆地喝水、催吐;将从王宫北塔带来的解毒药水一口饮尽之后,她便躺着一动也不动了。
她所喝的解毒药之中,完全没有用到路希德知道的,例如用鹿的胃做成的石头,或者蛇的血。
洁儿比起谁都熟悉毒药相关的知识,而这一切的处置方式都是她的指示。路希德心想,现在听她的话应该是最妥善的做法吧。他不理会马修斯的反对,坚持待在洁儿的身边。
(她被灌下的毒药,是叫做东莨菪吗……?)
根据马修斯的报告,洁儿被灌的毒药是东莨菪药水。经过调查,在王宫值勤的侍女几乎都有携带大量稀释过的这种药物。
唯独王妃身边的侍女莉莉卡没有。她的身体非常健康,每个月的月事也都不会造成什么严重的疼痛。所以她一直以为其他侍女们带的都是普通的眼药水。
(王妃的侍女……说到这个,之前一直都跟洁儿在一起的那个,叫可可的侍女呢?)
路希德派马修斯调查她的行踪,而结果其实是可以预期的。欧露帕莉娜要绑的人只有洁儿。而他们为了隐瞒自己的身分,更是不惜将一名贵族女性推落桥下封口。他们当然不会做特地把一名内宫侍女囚禁起来这种多余的事。
(她恐怕是被杀了吧……再不然就是接受拷问之后就被丢在一边不管了;总之,应该是不可能还活着了。)
接下来洁儿在睡醒之后应该还是要继续催吐,甚至把毒药整个呕出来。路希德什么也不能做,但至少待在洁儿身边,多少可以帮她一点忙。毕竟她是为了路希德而遇险的,他想至少要尽力做些补偿。
然而,洁儿清醒之后的行动却完全出乎路希德的意料。
她在大半夜睁开眼睛,随即尖叫着跳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