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sp;她一边往噼啪作响的火堆里投入柴禾,一边面露同情之色注视着他。
“上帝的大脑——如果你消失的话,世界也会随之消失。所以请再忍耐一下,一下下就好。你是上帝的创造器官,也就是大脑。”
他很想消失。已经厌倦了活着,也受够了思考。他连一秒钟也不想在这世上多待。
然而——
“还有700年。”
怪异的尼姑语气温婉地呈示出希望所在:“还有700年——你就会被解放。我们虽然是和世界割裂开来,不与因果交会的旅行者-——但也因此而得以游离在外,俯瞰这个世界。……总之,700年也只是白驹过隙,转瞬即逝。你就唱唱歌来消磨时间吧。”
她微笑着说出这些话语,已经充耳不闻快要睡着的“蟋蟀’’不解地问道:“……你从刚才起就一直在和谁聊天啊,‘件’?经常自言自语的人看上去很阴沉,会交不到朋友哦。”
“什么都不知道的呆子请给我闭嘴。我刚才可是在不为人知地拯救世界啊。”
“啊,是吗——真了不起呢——”
“蟋蟀”极为随便地挥了挥手,微微抬头看向森林的另一边。从那里——传来了咔沙咔沙踏在落叶上的脚步声。
“……是阿掘。追来了呢。”
“既然要一个劲地跟来——千脆就和我们一起旅行多好。干吗就不能和我们亲近点呢,这个阿食……’’
“是阿掘啦!”
“是阿食。”
“……”
两个旅行者互相瞪视,然后耸耸肩,把目光转向燃烧的火堆。
咔沙咔沙作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却又在不远处怯怯地停了下来。然后,也许是为了让躲在那边的人安心,也许仅仅是为了打发时间——
“蟋蟀”取出乐器弹奏起来,“件”则应和着他的旋律开始歌唱。唱得很朴素,甚至有些拙劣,却并不算难听。
那是随处可见、极其普通,谁都能想出歌词的爱之歌。
——
……
“……”
意识又飞远了。
究竟睡了多久呢?在梦里,他想起了许多往事。“件”和“蟋蟀”——两个怪异的旅行者。时间已经丝毫感觉不到,自那时起究竟过了多少年也无从知晓。世界大概正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不断变化,只有他周围的这片森林一如往昔。
从那时起——究竟过了多长时间呢?
仍然——不得不继续活下去么?
一阵歌声,传人了他的耳中。
多美的声音啊。
清脆的铃声、小鸟的鸣啼、昂贵乐器的奏音——仿佛和那些声音合为一体,却又远远超越它们的,是歌声。这歌声撼动了他那早已空空如也的心灵。
可是,这究竟是什么?
真是微妙——歌词好古怪。
“我已厌烦了爸和妈,和哥哥一起离开了家~走在阴森的林间小道,跟着哥哥我就不害怕~森林的神不要打扰我们啊,不愿回家,回到从前的家~”
那歌声无比明快,与苍郁阴暗的森林很不相称。
仿佛是为了消除森林中的阴霾与恐怖而歌唱,声音也因恐惧而微微颤动。
“终于来到点心之家~我和哥哥的乐园呀~不料这是魔女的家~魔女生气真可怕,眼看要将我们杀~不能怕,不能怕,我要保护哥哥啊~”
歌声和脚步声渐行渐近,向已将朽烂的他所在之地而来。闯入者欢快的歌声惊动了森林中的野兽和鸟儿,它们开始骚动起来。
“来吧(ReadY)——”
也许是兴之所至,音阶突然上扬,高得令人难以置信。
“用巧克力子弹打倒魔女吧(Let’skillherwithChocolate)—用柠檬派炸弹打倒魔女吧(Let’skillherwithLemonpie)~用糖果的小锤打倒魔女吧(Let’skillherwithSugarcandy)~用冰激凌大炮打倒魔女吧(Let’skillherwithlcecream)—用果冻的鞭子打倒魔女吧(Let’skillherwithFunnyjelly)——”
咔沙,踏在落叶上的脚步声近在咫尺。
他低下头,全身仍然被固定在树丛中,只有脑袋低垂。歌声的主人大概发现了他——冒冒失失地发出一声尖口㈠,一连退后数步。然后,挺失礼地捡起半截木棍,捅捅他的脑袋。
“……真的在啊。不过——还活着么?”
久违了的感觉。来自于其他人的——刺激。
他微微仰起脸庞。
“还活着哪,太好了。”
那个人微笑起来,发自内心地露出喜悦之色
“呃……”
那家伙——她,从衣袋里掏出一张纸片,语调干巴巴地念道:
“我是破局。”
然后,用那双颇具特色的紫色眼眸注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