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偶很幸福。
尽管不知道别人对她的评价。
她真的很幸福。
“啊——呜,啊!”
肉偶发出没有意义的呢喃,微微张嘴。
这么一来,坐在正面的金发美男,就会动作温柔地将汤匙送到她的唇缝间。
时间是傍晚。
“老师”正在喂无法独自进食的肉偶他做的热汤。因为很好喝,肉偶露出笑容,不知不觉脱口而出:“好吃。”
这个发言没有任何意义。
连话语的字义都不太能理解的肉偶,只是像神经反射一样,把想到的台词放在舌头上而己。
(即使如此,老师还是对我微笑。)
肉偶连那个笑容中混着藏不住的悲伤也无法察觉。
只是最喜欢的老师为自己做饭、喂自己吃,更重要的是——待在自己身边。这让肉偶觉得很幸福,很开心,希望这个时间可以永远持续下去。
与人类相较下,显得暖昧的肉偶的自我,正心甘情愿地全力承受这个幸福的“暂时停止”。
“阁下,吃饭时不可以说话。”老师脸上保持勉强装出的微笑,用手帕擦拭肉偶流到嘴边的口水及汤匙。
她任由他这么做,觉得那种触感及他的贴心很舒服,很开心。
“啊嗯——”
面容憔悴,眼周浮现黑眼圈的“老师”,表情沉痛地看着肉偶的反应。
好几个月来,他一直待在肉偶身边,照顾完全变了样的铃音。那样做明明没有意义。
一旦崩溃的人格,明明不会再恢复原状。
垮下肩膀、低着头的“老师”,还是再度握起汤匙,彷佛在赎罪似地,彷佛被判有罪的犯人似地,彷佛在惩罚无法保护肉偶的自己似地。
(是啊。
他明明说爱我的。
明明说要保护我的。
我,却这样崩溃了。
所以“老师”,不要再离开我了,一辈子待在我身边,连一秒钟也不要移开视线,只想着我,只爱我一个人。)
“阁下,来,张开嘴巴。”
“啊嗯——”
肉偶吃着他亲手做的料理,爽朗地微笑。
不被任何人打扰,只属于两个人的时间。
是啊,没错,这就是所谓的幸福。
肉偶很幸福。
尽管有什么东西变调了。
她还是很幸福。
有一天,食材用光了,“老师”外出到镇上买东西。他交待过绝对不可以离开房间,所以肉偶躺在榻榻米上。
榻榻米的裂痕躺起来扎扎的,肉偶默默享受着那样的触感一会儿。
不过很快就腻了,她轻轻坐起身,环顾房内。
狭小的四迭榻榻米房间里,放着不相衬的巨大电视。
墙壁上贴了好几张以前叫做宇佐川铃音的自己,和老师一脸开心地拍下的照片。
有游乐园、水族馆、海边。每张照片里的自己和老师,看起来都很幸福的样子。
突然感觉眼头发热,喉咙辣辣的,肉偶不由得发出呻吟。
温热的液体流过脸颊,是眼泪。
为什么哭呢?
(对我们而言,这个暂时停止的天堂,应该是最棒的。两人不离开彼此身边,老师什么事都会帮我做,我什么都听老师的,没有人有权利侵入这个两人世界,只有幸福——
应该是幸福的。
可是,为什么泪水不停地流出呢。)
“呜,唔,啊啊!”
“刷刷刷”,肉偶走过去撕下贴在墙上的照片。受不了了,头痛到好像要裂开,为什么?
她粗鲁地擦掉泪水,发出呜咽声。
“唔——唔唔。”
眼中浮现出虚渺的恐惧,嘴巴无意义地重复一张一合。
“啊——”
然后,说出许久没有讲的单字。
(这就是“我”的幸福吗?这就是我所期盼的吗?我想是的,因为我很幸福。身边有老师那样爱我,我应该觉得幸福的。没有感到不安的事。但是。可是——)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自己所期望的幸福,真的是这个形式吗?
她突然听到一个声音。是从房外传来的,不知是害怕还是疼痛,有人在呻吟,低声求救。
那和自己没关系,应该不要理会。老师说过不可以出去。外面很可怕,只要一直待在这个天堂里,自己就不会再次受伤,不会继续崩溃,可以和老师幸福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