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好像睡着了的男人。
「不太对劲。」
茨奥站起来,靠近趴在桌上的男人,出声叫他。
「你还好吗?」
但没有回答。他把手放在对方肩膀上,想摇醒他。茨奥的手心感到一股黏答答的触感。他慌忙抽手一看,手掌沾满了黑色的黏液。茨奥重新观察男人。由于衬衫也是黑色的,他到现在才发现男人的上半身全被黏液弄湿了。
「怎么了吗?」
伊莉娜走过来问。
「他死了。」
雷诺与路德站在神罗大厦的正面门厅。雷诺在有人的身体那么大的广告板背后留下讯息。
「想逃的人,就从车站沿着轨道往下走。列车没有预定行驶。恢复运行的时期未定。这里没有物资。神罗公司暂停营业,以上。」
卡姆的屋子有两层楼,一楼有可以用来开会的客厅、餐厅、小型厨房以及浴室、厕所。二楼有三间卧室,路法斯现在就在其中一间。脚跟打了石膏。脖子以及从胸口到腹部的部位被护具固定住,暂时还必须使用轮椅才能方便移动。
路法斯从窗户看着镇上的状况。将紧闭的窗帘稍微拉开一条缝,就能看到被人群挤得水泄不通的道路。卡姆镇虽然也受到了生命之流的影响,但没有一户人家被破坏到无法居住。米德加的难民似乎就是为了这些住家而来到此地,人数之多让路法斯受到震撼。自从有记忆以来,路法斯从未在没有保镳或跟班的状态下与这么多的人接触。只隔着一道墙外面就是民众的不安与焦躁,这个事实让路法斯坐立不安。而且这道墙不像神罗大厦的装甲那样厚重,跟一般住宅的薄墙没两样。茨奥主张留下一个人担任保镳但路法斯拒绝了。路法斯发出苦笑觉得自己不该无故逞强。但他又改变想法。神罗大厦是老爸建造的要塞。换句话说就是父亲的象征。儿子总有一天必须踏出父亲的家。然后以自己的力量从零开始。这是很普遍的构图。自己也该这么做了。不是害怕民众的时候。必须跳进人群当中,完成该做的事。该做的事——除了重建世界之外没有别的了。
门铃响了。先是响了一次,隔了短暂时间后再响两次。他不予理会结果又响了两次。这跟约定的暗号不同。不是同伴。不久他听见试图硬是撬开门的声响。路法斯希望事情不要闹大,将轮椅移动到床边,从枕头底下取出手枪。他拿着手枪,用另一只手拉长长袍的袖子,把枪藏起来。然后他将窗边的椅子搬到门前,辛苦了半天才将自己从轮椅移动到椅子上。
路德的技术很好,经过补强的玄关门扉怎么样都打不开,来访者似乎放弃了。不过很快他就听到窗玻璃破裂的声音。看来有几个人踏入室内了。
「真是的。」
路法斯拉开了枪的保险。
黄昏。茨奥与伊莉娜正在往卡姆的路土。他们的主要话题是在贫民窟看到的疾病。好像有很多人都产生了跟死在小酒店的男人一样的症状。
「在我疗养的这段期间发生了甚么事?」
「茨奥先生,我也是第一次看到那种病。」
茨奥想,也就是说,那种症状——知道得太少还不能称它为疾病——是到了今天,才突然在米德加爆发的吗。今天与昨天差在哪里?对了——生命之流。难道生命之流不只破坏了城市,还惩罚了人类吗?
「希望民众能保持冷静就好。」
「可能有点难。」
伊莉娜想起当其他客人知道小酒店里死了一个男人时引起的骚动。刚开始大家抱着看热闹的心情想看看男人的尸体,然而当某个人说「会感染」的时候,所有人无不争先恐后往外逃,店里一片混乱。
比茨奥他们快一步,雷诺与路德走在距离卡姆不远的地方。如果可以他们很想使用直升机或汽车,但不知道今后燃料会出甚么问题,因此不能随便乱用。
「明天到五号街看看吧。」
「我得说,到员工住宅区去干嘛啊。啊,也许还有员工待在那里喔。」
「那里有仓库。我想弄到车辆——还有武器。」
「武器啊。果然还是需要啊。」雷诺想起米德加那些疲惫不堪的民众,以及群众之中持续加温的不满情绪,不禁叹气。
路法斯被好几名男人包围着。
「老板,你看起来不太好啊。」
可能是这些人的老大,满脸胡须的男人拿猎枪指着路法斯说。
「是啊。不过,现在的情况更可怕。没有比愚昧的群众更可怕的事物了。」
路法斯注视着对方布满血丝的眼睛说。他猜想,我将会在听完长篇怨言后遭到杀害吧。就算用藏在手上的枪解决了一两个人,也不可能对付所有人——卧室里三个人,走廊上似乎也有好几个人——吧。
「我们虽然愚昧,但是知道这个责任该由谁来扛。」
「喔。不过,请你告诉我。离开这栋屋子后,你们要怎么做?有想过今后的计划吗?」
「什么意思?」
「世上有两种人。下指示的人与听命行事的人。这是资质的问题,跟优劣无关。当事情发生时,被迫负责任的往往是下指示的人。结果,剩下的人失去指标,产生混乱。于是事情便停滞了。」
「求饶就讲得明白点吧。」
对方用嘲笑回应路法斯。
「你好像率领了这里的几个人,但你能率领到甚么时候?你能让他们看到甚么样的未来?」
「我们是愚昧的群众啊。能活过今天就很满足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