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令官的动作表情也都没有变化,只是平静地继续说道。
“和你所听所闻相比,南方如何呢?以你自己的眼睛所看的土地,到底是不是不洁之地呢?”
全场沉默了一阵。今天的风势也很强,但可能是因为风向的关系,所以并没有新年祭那天寒冷。不过就算是这样,光站着不动也会影响血意循环,亚尔德的指尖渐渐开始变冷了。
亚尔德本想不惴冒昧插入对话,但他还是没有出声。
说这样无法增广见闻的,正是刚才皇帝通过传令官亲口所说的。若是从这里着手,就可以指出对方道理的缺陷之处——但是,自己说的正确又不一定会赢,赢又不一定会是正确。
皇帝对雷兰德的要求,就是要让雷兰德表现自己,从他的话中看出他是什么样的人
雷兰德微微吸了一口气,回答道。
“我们的陆斯公,自诩为北方之盾。面对邪恶的魔王,作为守护同胞的厚壁,他从未犹豫过。但是,在下在北岭生活的时候,便开始怀疑他是否正确。我们不去观看外面的世界,也不去聆听外面的世界,以此为善一直这样过来。拒绝,隔离。手若是碰到了就好像要腐烂,要掉下来一般。这一段完全不去求知的岁月,是不是错了呢?在被批准一起同往帝都的时候,在下是心怀希望而来的。在下在想,世界比我们想的,不是要美丽得多么?”
说到此处,雷兰德就停了下来。
他自己把头昂得更高,目光也笔直地迎着传令官,断言道。
“——但是在下的希望被背叛了。果然,这里是个不洁之地。”
传令官的眉头动了一下。亚尔德眼中所见的,是皇帝的神色。他脸上并没有什么不快的神色,但似乎也没有觉得有趣。他的这副样子像谁呢?亚尔德想了想,是第二皇子。比起容貌,现在他们两的表情更加相似。
传令官的表情和语气都没有变化,质问道。
“不洁是指?”
“恶神之力布满着大地。不,不仅仅是大地。水也好,风也好,一切一切都让在下感觉到恶神的诅咒。”
“诅咒么?”
“犹如在说,毁灭吧。”
传令官的表情第一次变了。他的嘴边浮起了笑容。
“这样么?神是这么憎恨这片的土地啊。”
他的这一句话奇妙地意味深远。就最近,亚尔德总是听到皇帝以这种语气说话。
——对第七皇子。
他在问第七皇子“你打算要毁灭么”的时候,皇帝不就是这个表情么?
——想要被毁灭么?
难道他现在就是这样想的?亚尔德心中一边猜,一边望向皇帝的侧脸。这时皇帝正好转过来面向着他。两人的视线就这样对上了,而且皇帝这次还露出了显眼的笑容。这也是亚尔德讨厌的表情,因为亚尔德实在不知道自己的目光该投向何处。事到如今,又不能避开皇帝的目光,亚尔德只好硬着头皮迎着他的目光。这时,那一个显现着皇帝的容貌的传令官开口了。
“尚书卿,你认为哪一边是正确的呢?这个人所说的,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扎根的神诅咒着这一片土地;还是相反,说神是爱着这一片土地的。”
“……非常抱歉,像在下这样愚钝的,是没有足够能力去作出判断,请恕在下无法回答。”
“没所谓。就以你所知的回答即可。”
现在似乎轮到亚尔德出场表演了。亚尔德心想,自己又不是艺人,放过自己吧。但皇帝之命又不能违抗。
“在下听闻,在北方,那些被我们称之为恶神的神明,当地称为黑之御子。怎么说呼,都不是让人联想起光明的名字。所以,这神明未必是一位让人喜悦的神明——但是,无论是诅咒抑或是爱,若是这种东西存在的话,那么这一位神明,是不是与人相当相似呢?在下是如此认为的。”
“与人相似,是指?”
“神与人之间的第一重间隔,在下认为就是力量。对人来说无法掌握的,正是这非人的力量。所以神才成为了神。力量本身并没善恶,也没有是非之分,是人通过自己的见闻,通过自己的感觉,去判断他是否应该去尊重,抑或对他应该敬而远之——是对自己有利,还是对自己有害,只是据此而作出判断,不是么?陛下是否也是这样认为的呢?”
传令官傲然地点了点头。
“力量并没善恶之分,却有利害之别。这和神明并没太大的差别呢。”
“就如陛下所说。就算陛下不使用龙种的力量,陛下还是陛下,光是您本身就拥有着力量。然后,尊敬陛下的人就成为了温顺善良的帝国臣民,不尊敬陛下的人就会走上叛逆之道。”
“对神明,也是根据人的认识?”
“陛下英明。在下想不需要再累述了,但神毕竟是神,力量的大小不说了,其本质肯定也是凌驾于人之上。是人以己之理,谓其善和恶。无论是哪一边,称呼的产生,就意味着关联的产生。换句话说,就是无法将其无视。之后,从这份关联中类推出来的神的特征,就是刚才在下所说的——与人相似,拥有情感。”
现场又是一片沉默。
传令官身上寄宿着的皇帝的身姿开始模糊,然后消失了。
“啪啦”一声,传令官重新将扇子合上。
“开始了。在下身上还有陛下的其他命令,先告辞了。”
亚尔德还没有问对方什么开始了,传令官的身影就消失了。亚尔德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