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来。
只见一个自己见过,似乎又没有见过,身穿黑衣,披着紫色肩衣的传令官站在楼梯处。亚尔德看着他沿着楼梯走上来。在这过程中,传令官完全变成了亚尔德熟识的样貌——皇帝的样貌。
——他竟然还有空过来!
虽然亚尔德认为这是不可能的事,但是指挥战事的是第一皇子。或许皇帝就意外地有了空闲的时间。至少,表面上他不这样做的话,皇子的面子就挂不住了。
皇帝手边声音一起,他右手的扇子就打开了。传令官在表现龙种的意志的时候,会用到小道具。这把扇子在亚尔德的眼中,就是预告着不详的预兆。
“在下是为传递陛下的懿旨而来。”
虽然说话的声音已经是皇帝的声音,但是这样想的,恐怕就只有亚尔德一个人。
无论如何,对方既然如此宣告,那么就只能以皇帝来相待。亚尔德行了一个礼,然后瞄了一眼雷兰德。这位公子也和亚尔德一样低头行礼。
与皇帝的宠臣,并且准许带剑与直言的亚尔德相比,从蛮族而来的人质与亚尔德行同样的礼可是相当的不妙,所以亚尔德摆动着放在背后的手,祈祷他能察觉。
好在,这位公子的脑子还算灵光,虽然动作是慢了点,但还是作出跪拜之礼。
“这位是?”
“这位是北方各诸侯送来这里的客人,雷兰德公子。”
“哦?”
亚尔德转过身子面向雷兰德。能让身为异邦人的这位公子认清现实的,也就只有这个时候了。
“公子,这位是在传令官身上显露龙身的皇帝陛下。虽然公子可能对帝国的这个风俗并不熟悉,但请将这个当成是陛下亲自御驾降临。请行礼。”
雷兰德微微抬起了头,但他还是忍住了。只见他低着头说道。
“在下是从北方来的雷兰德。”
传令官大方地点了点头。
“允许你直言。雷兰德公子,朕听北岭王提过你。你说,为了增广见闻,希望与她同行。”
“是的。”
“事情发展成这样,你就无法自由地增长自己的见闻了。真遗憾呢。”
明明是皇帝的声音,但是语气却微妙的客气,让亚尔德很不舒服。有这种感觉的大概也只有亚尔德一个人吧。比起刚才的雷兰德……要可怕得多。
话说回来,让事态变成如此的,不就是这位和自己儿子吵架的皇帝么?若是亚尔德能对皇帝作出“你有资格胡诌什么真遗憾啊?”这样的裁断,他就会说“你跟我收声!”,然后将这传令官推下楼梯。
若是自己能这样做,心情一定会变得很好。就在亚尔德继续想象的时候,不知为何脑海中浮起了陆伊那爽朗的笑容,甚至听到他在说,“老师若你这样做,岂止手指会戳伤,还会因为反作用力在屋顶上掉下来的哦,劝你还是别样做的好啊。”
自己的想象力实在是具体得可怕。
“能来到此地,本身就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据朕听闻,北方的人只有被放逐,才会来到南方。”
亚尔德眨了眨眼,看着雷兰德。雷兰德的姿势没有变化,依然深深地弯着身子。风吹拂着他的头发。
传令官往前踏上一步。亚尔德只好向旁边退开,让出空间。
在雷兰德的面前,传令官“啪”的一下闭上扇子,然后用扇尖指着他的头。
“抬起头来。”
雷兰德没有动。亚尔德低声叱喝道。
“公子,请抬起头来。”
“……失礼了。”
雷兰德低声说完,慢慢地抬起了头。他的表情很平静。
越过他的鼻尖,扇子顶在了公子的下巴,让他的头抬得更高。只听得传令官命令道。
“可以说话了。”
他的语气稍稍变得有点严厉。是皇帝生气了……不可能的。
“对我们北方的人来说,南方是被诅咒之地,是被恶神的血玷污,不洁的土地。只有被放逐才会来到南方这种说话,便是来源于此吧。”
雷兰德面不改色地就把极其失礼的这些内容说了出来。是他有这样的胆识,还是他不清楚此所作所为所代表的意义?
“那么,在你的眼中,南方又是怎么样的呢?”
传令官的扇子并没有动,依然顶着雷兰德的下巴,让他昂起头。公子并没有推开他的手。
——不是很习惯了么?
忽然,亚尔德涌起了这样的感觉。那一位陆斯公的话,大概会会对人做出一些意想不到的事。他对陆希露的行为,亚尔德怎么也无法原谅。
——或许只有陆希露一个人没有习惯。
亚尔德心想,就算为了能够好好生存下去,变得处世圆滑,但这样的话,雷兰德不也在根本之处受到了伤害么?把自己的受伤当成理所当然,他这样自暴自弃也并不奇怪。
不作无意义的抗拒,努力地避免刺激对方,这种态度对他来说大概是驾轻就熟了。特别是在感觉到对方权势的时候。口中说着不留情面的内容,但态度却非常抑制,这是他本人所取的均衡之势吧,而且肯定也是在试探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