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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妹的心情非常好。
“请看那边,那边云的形状,是不是有点像皇宫的屋檐啊?”
和她共同经历漫长的旅程之后,亚尔德明白了。
皇妹,天生就是一个外交家。
每一处细微的景色,各种时令风光,都没能逃过她的双眼,无论何处,她都能发现有趣之处。在这点上得须称赞她。说要达到尊敬的程度,似乎也没问题。她以此为切入口,可以让人们将没问到的东西也告诉她。当抓到对方说到的要点之处时,皇妹紫色的双眸就会一睁,然后“嘛……”回应对方。有时是笑,有时更会洒下同情之泪。
难以接近的美貌与高贵的身份这些障碍,她能自如地将其消除得无影无踪。必要的话,却也能马上构筑起来。她的表情,她的声音,会有些微的变化。只有这一点,谁也不得不注意。
本来,她就不是那种可以随便搭话的身份。
不是投身入怀,她让人对她抱有的乃是憧憬之念——若要亚尔德不合身份地装作诗人来形容的话,她让人刻在心中的,就是那犹如黎明时分美梦的记忆。
在去年皇妹祝贺皇女就任太守来北岭的时候,她能够如此轻易地掌握了北岭的心,亚尔德对此也是感到非常吃惊。但在如今近距离接触之下,亚尔德终于理解了。
她所展示出来的,只是认同而已。就算听着自吹自擂之言并给与称赞,不会给对方什么具体的好处。当面对的是各种难以解决的难题,她也只会说“啊,真是不容易呢”,“很惨啊”等等之言来表达自己的同情,而不会提出什么解决的办法。
但即使如此,几乎所有的人都会理解,接受她。不说什么口中抱不平了,连脸上的神色也是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仅仅是能让她倾听自己的话而已。
即使展示力量,也不会有什么好处。这一个道理乃是皇妹行为的根本,大概谁都能觉察得到。
美丽,温柔。她很清楚,她被希冀的就仅此而已。她的举止如世上人们理想的女性,这正是她的武器。她本人也深知这一点,在这一之上周旋。
——皇女呢。
若是她和皇妹做出同样的行为,亚尔德会觉得违和。但是,若是皇女能不改变自己,不是在手段上,而是只是在行动的本质上参考皇妹的话,不就会有非常大的效果么?
若是亚尔德这样去做,只会是让人恶心。若是陆伊,如果对象限定为女性,则是合适到让人觉得可怕。若是纳格宾,就会成了商人的商谈。杰沙鲁特的话,完全想象不到呢。塞鲁克看样子能非常自然地就能做到,但与其说是利用别人,不如说相当可能反过来被人利用,这反过来也是问题。
脑里尽是想这些无聊之事,只不过是自己在精神上的逃避而已。亚尔德有这样的自觉。但是,眼前的状况即使不去乐在其中,也不能无端责备亚尔德。
皇妹的脸从窗口那边转回来。她的目光,移到了坐在亚尔德旁边的第二皇子身上。
“反正修建的话,明明城寨的屋檐也能修成这样的。映着这样的景色,一定会非常漂亮。”
第二皇子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因为屋檐的形状无法赢得战争。”
“哎呀,让敌人见识到己方的威容,也是一个不错的手段啊。”
“现在已经足够了。”
还有一点,虽然已经预想得到了,但现在是切切实实地感受着。
——和这两位同席,好累。
第二皇子表现出了彻底的冷淡。但对待皇妹,并不是冷淡的态度就可以解决的。原来是这样啊,皇妹就曾如此说过,自己一个人去的话对方是不会奉陪自己的。
的确,理想中的女性这件武器,在讨厌女人的人面前可以说是最不能起作用了。
“民众是需要梦想的。”
这次第二皇子连回答都没有。
皇妹似乎一开始就没期待他会回答。她没有丝毫在意,继续说道。
“美也是种力量哦,知道么?”
“请恕孤陋寡闻。”
亚尔德心想,皇妹现在不是就在让你明白么?不,肯定没错了。她就是要让第二皇子烦躁,然后自己乐在其中。
虽然外表披的是理想的女性这一层衣装,但里面却是——不能说是男性,但也并非单纯的女性。她是皇妹,被冷落的话,绝对不会就此罢休的。
好想逃开……看到旁边脸上写满如此表情的亚尔德,皇妹微笑道。
“尚书卿啊,你又是怎么想呢?你理解梦想么?”
鬼才知道啊!亚尔德心中满满想爆发出来之意,但好不容易绞出了这么一句。
“要看梦想的种类了。”
“哪一种梦想好呢?”
“值得赞同的梦想……也就只有这类了。”
这时,亚尔德忽然想起了皇女的那一句话。“美丽的梦想呢。”
——可以说,这就是怀着梦想么?
在深究这个的对错之前,自己有对皇女她作为支配者的资质深思过么?对此,又有多少的确信呢?自己那时脱口而出的那句话,没想到蕴含了自己的真情。果然在那个时候,自己只是乘着气势啊。
所以也可以说,只不过是如此程度的梦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