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第一次了。恐怕,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不不,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把彷徨在天际快要飞散的思维,全力收拢聚集起来。
冷汗在额头上冒出。全身一片冰冷。就像冰块,古老深厚的溶不开化不来的冰块。
――你能和神对话吧。
独特的语气,吟歌般的抑扬顿挫,预言者的声音近在身边,又或许是近在耳边般响起。
――有一种命运,即使再怎么回避,也避不开。人只有沿着那条既定的路线走下去,你也是知道的吧。
鬼才不知道。
预言者的脸在黑暗中浮现。黑发,光滑的额头。淡色的嘴唇,无情地说道,
――众神超越时间存在,人则是沿着时间存在。仅此而已。你明白了吗?我侍奉的神述说未来,你侍奉的神述说过去。有什么区别?哪边都一样,皆是早已经定下的东西。
不对,亚尔德想回答,他想质问那位把话语权交给预言者的坦达神。
为什么要述说未来,如果是既定的事情,有什么必要非得说出来不可?
――知道会成功,便更易于选择方向。
那时在黑森森的房间中,亚尔德与预言者对峙,他质问对方的企图。
――那么,要是明知会失败,又该如何?
――这个世上没有失败这种事哟,大公。你也是知道的吧?神眼中的世界,一切都是向着该成为的方向在发展。所以,坦达神才会委托我,说出什么样的话,容易让人行动起来。说出什么样的告诫,能让人不抵抗的接受命运。
强烈无比的抵触感,让亚尔德反问道,
――你自以为是看透这个世界的神吗?看透直到终点的所有一切?
黑暗的房间,比深夜更无光。
预言者背对着小窗,洒入的光线让室内飞舞的尘埃仿佛金色粉末似的闪闪发亮,预言者的黑发也如同镶了一层金边,她的脸应该是在一片阴影之中。
可是,亚尔德却记得,她在微笑,她身上的饰物淡淡发光。一个呼吸的停顿后,她的嘴唇一动回答了。
――不是这样。
一尘不变的笑容深处,第一次传出一丝苦恼。直到这时才发现,她除了是神的容器外,也是一个人,无法彻底舍去人的身份的她,也会有矛盾感吧。
力量会改变人,世俗的权力也是一样。如果是未来神的预言者,想要保持自己的心性大概并不容易。所以,亚尔德才说出这样嘲讽似的话来。
结果,这样幼稚的挑衅好像打动了预言者。虽然对方的声音凛然听不出半点动摇,但身上饰物的晃动声,似乎代表了她心中的震动。
――你觉得坦达神所交给我的未来是无限的?我只知道直到我生命终结之时的事情,而那并不遥远。
无语。
无论是在当时,还是恢复记忆的现在。
在她眼眸中,看见了深切的愿望。其内容与本质都不清楚,只知道预言者在强烈的渴望着,绝望着,接受着某种东西。
过去与未来,彼此背道而驰,却又是力量性质相同的两人。亚尔德对预言者产生了共鸣,那是第一次。
「亚尔德!」
皇女的声音撕裂了预言者的脸。不愧是龙种,声音甚至能探到迷茫的意识底部,不给人半点消停的时间。
「……在下没事」
勉强挤出声音,亚尔德抬起头。
没事,人没有倒下,重振了一下精神,亚尔德站起身。
皇女望着这边,没事的,心中默念了一遍,必须没事。
预言者的相貌在记忆深处化开,只有声音留下。
――我没什么时间了,拯救主。
3
祭典开始了。
心想着本来应该已离开北岭了,却还是和去年一样坐在皇女身边,观看射箭比赛。
今年的气氛有些紧张,这是因为隔着皇女的另一边,坐着来自北地的使节团代表。
他们也挺有胆量。
明知自己一行深受当地人憎恨,却还敢抛头露面。在可能遭到弓箭袭击的状况下泰然自若,虽然觉得佩服,也有所困扰。
如果使节受到伤害,问题必将恶化。变成那样的话,不得不收拾残局的肯定是亚尔德。
一个劲地祈祷千万别出乱子,对于比赛胜负反而没什么兴趣了。但这样的人似乎只有他一个,观众们比平日更起劲的热闹着。
「进行决赛,是非常罕见的」
听到皇女的解说,这才发现比赛还没分出胜负。
苦练技艺的陆伊,与北岭首屈一指的射手塞鲁克似乎不相上下。这么一来,他们要轮番射到某一方出现失误为止。此刻亚尔德很想与陆伊好好谈谈有那些练箭的时间,却不干其他正经事的问题。
另外现场不见踪影的格兰达克肯定是在某个地方殷切地开局设赌……哦,应该停止收钱了,决赛开始了。
先射的是塞鲁克,一射就轻易射中了耙子的中心。
明明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