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的声音应该更响亮。
尽管他就在自己的耳边喊,感觉却像是隔了一层厚厚的布。
「尚书官大人!」
全身冰冷,冷汗直冒。意识迅速被黑暗吞没。
眼睑的背面被涂上了漆黑的颜色。亚尔德在记忆中,时间的回廊里逆流而行。
自己无法抵挡。淹没在奔流中,找不到可以抓住的救命稻草,被吸入无底的虚无。
忽地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握着温暖的东西。是手。谁的手啊。
亚尔德看向自己握着的东西。白皙的手。手腕上套着漆黑的枷锁。
——这不是真的。
奋力睁开眼睛,这次是看清了现实。自己握着的是皇女的手。戒指都没戴的小手。
「……请原谅在下无礼」
喉咙堵住了,接下来的话说不出来。亚尔德终于明白,自己原来是发烧了。灯火非常刺眼,没法长时间地把眼睛睁着。脑子里到脖子深处就像是塞进了铁板。不仅如此,还像是被铁锤敲过般疼痛。
「别说话」
皇女的声音尖锐。像是要刺穿鼓膜。所以亚尔德不喜欢龙种。
——安静些。让我睡会吧。
动一下脑袋,吸入空气。痛觉很激烈,亚尔德不住地咳嗽。
皇女重新握住他的手。
逃避痛苦般,放开一切感觉般,亚尔德闭上眼睛。试图抛开现实。
意识悠然远去的瞬间,耳边传来了声音。
——你渴望死亡。
——想要用死亡来结束一切。
没错。如果干涸的嘴唇还能说话,可能就在请求皇女杀死自己了吧。皇女的短剑肯定磨得很锋利。
——无论如何,我都必须活下去。
忘掉吧,亚尔德命令自己。那些跟自己没关系,几百年前就已经结束了。所要考虑的,是现在还活在此地的自己。
恶寒使得胃的底部冰凉。冷汗大出,手变得湿漉而冰冷。只有被皇女握住的那只手,让亚尔德感觉到自身的存在。
——如果没有这痛楚的提醒,就连自己身处何处都会忘记。
不知这是不是梦的延续。不安情绪压挤着胸口。自制力起不了作用。无法调整呼吸,尽是在喘气。
「手冷得像冰一样」
皇女的低语刺痛耳朵。声音不响,但为何有如此的穿透力呢。现在亚尔德脑子里,满是在打着名为痛苦的楔子的工人们。熟练的工人们以一定的时间和强度敲着楔子,让亚尔德无法忍受。
「太守……请您收回手吧。在下没事」
「是你握着我的手」
是吗?亚尔德试图压制住想吐的感觉。能松开吗?不,做不到。
「……在下想吐」
「娜奥,拿盆来」
亚尔德模糊视野中能看到的只有皇女的身影。远处的东西太朦胧,看不清楚。
「吐吧」
在皇女面前吐,是大不敬之罪吧。至少不合礼仪。就算被就地正法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不,先是投狱。
边想边吐,呼吸多少顺畅了些。
「在下失礼了」
「别道歉」
装着秽物的盆被拿走,然后水杯被送到嘴边。
漱口的时候,装呕吐物的盆又被送到跟前。尽管马车很小,看不出皇女的行李还挺多的。即便是目前焦点游移的视力,也能看出盆子的质地不凡。
——不是想这种事情的时候吧。
亚尔德试图站起来,但腿上使不上力。膝盖一个劲地颤抖。
「你这个样子,很不寻常。出什么事了?」
「不……」
「那个野蛮人对你做了什么?」
一时还没明白皇女说的是谁。大脑迟钝的可以了。
「我什么也没做!」
啊啊。亚尔德明白了。原来是塞鲁克。
「没有说服力」
「害尚书官大人成这个样子的人是你。不遵守和尚书官大人的约定,每天都逃出去……我担心尚书官大人,想着为他分一点点忧也好而来这里的。你没有资格责怪我!」
——所以才有了代替皇女学历史这回事吗。
这个男人,又做出了出人意料的事呢。不过,他是怎么知道自己要教皇女历史的?
「一派胡言」
「你以为这样把我当笨瓜就行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说你是笨蛋哪里不对?」
「说别人是笨蛋的人才是笨蛋,你妈妈没有教你这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