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勇气移动脚步的我似地,下一个问题朝我走了过来。
刚才那只猫在走到墙缘底之后再次折返来到我的脚下,叱责着要我遵守交通道德。
「不…不要强人所难啦!」自言自语同时兼任了惨叫。我今年五十三,而且还是极端运动不足外加惧高症及老烟枪,对一个身体年龄已经是老爷爷等级的中年人,要他在这种地方像猫一样移动,根本就等于判他死刑。而那只猫现在就这样从我的脚上踩了过去。
猫像要说「你这家伙搞啥啊」似地抬头瞪着我,不慌不忙地提脚漫步。虽然很希望自己能有那种把它踢下去一游地狱的余力,但实际上我光吞口水看着它行动就已经是极限了。我紧张到似乎都忘了呼吸,嘴唇愈来愈沉重、鼓胀。
那只猫轻巧一跳,动作像在自家院子里玩高尔夫球般自然,跑进了我方才待的房间。
看见这副景象,我的肩头终于大大放松。
也不知道为什么,为了让猫能够继续出入,我没把窗户关上。
大概是因为想起自己的儿子喜欢猫吧。
老实说,儿子成长的过程中,我这个当老爸的总是缺席。身为一个过着和家庭第一无缘的人生的父亲,实在很难说自己了解儿子的一切。
但是,只有这一件事我记得很清楚。
而这也是每当想起自己儿子时必然伴随而来的,仍在心上留着无法愈合伤痕的记忆。
儿子即使卧病在床,但直到最后也没有吐露过一丝沮丧,就这样度过了一生。这样的他最后一刻的脸庞,在我脑海中苏醒。
虽然眼球急速失去功能,墙壁的轮廓愈来愈模糊,但指尖的力量反而像受到指引似地集中在手腕。能动了。因惊恐而僵硬的下半身也「快点!快点!」地反过来催促我行动。
我慎重地将脚底平贴上墙缘,踏上这个只有两个握拳宽的小径。
没有救生索,走钢梁般的危险道路,正如同我现在所经历的这段时间。
虽然陷入糟到不能再糟的立场(在双重的意义上),但我现在还活着。
为了在往后人生的哪一天也能以这段经历为傲,我继续以双腿迈出螃蟹步。
山名美里(企图自杀的人) 下午2点
我自觉,跳楼自杀是最适合自己的死法。
从旅馆窗户看出去的景色,是补习班的墙壁和看起来脏脏的柏油路。这种一片昏暗的街景,就算我跳下去变成辣椒义大利面应该也映不出什么颜色吧。从十七楼高往下看的街道除了模糊之外,只有脏黑的程度特别醒目。
昨天入住,明天返家——我只这样单方面地告知父母,就搭新干线跑来这里了。会来这里,大概是因为两年前刚升大学时,曾和男朋友一起在夏天来这里旅行吧。一个人住双人房,八成也是因为这种无意识的执着。我以表面彷佛镜子般平滑的心,漠不关心地分析自己的行为。
为了确认遗书有没有被风吹走,我从窗户边转头往回看。小桌上整齐地并列着一条连接网路用的蓝色缆线,以及一张摺成长方形的白色纸张。
嗯,没问题——放下心后,我再一次将身体探出窗外。
中午奢侈地吃了一千圆以上的牛肉咖喱,现在差不多消化完了。该跳楼自杀了——我这么决定。昨天,我在心情上有二十次左右都抢在电梯前落地了,但不知为何到现在都还活着。
从一年前我的男朋友被残酷杀害开始,我的人生成了无数的「点」,无法以「线」连结,过着转瞬即逝且糜烂的每一天。但这样的生活并不包含不顾后果的享乐,因此更令人痛苦。
去年发生的连续杀人事件掀起轩然大波,不过这种案件别说是县内,就连全国都很少见。而这个案件的第五名被害者就是我的男友。通学前往邻县念大学的他,在上完第六堂课之后搭深夜的电车回家,在经过车站的公车站牌时遭到杀害。虽然是深夜在乡下地方,往来人烟又少到让人误认是荒地也不奇怪的车站,但多少也有些人会经过,真亏凶手有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对尸体做那么多加工。眼珠的视神经被扯断,左右相反地埋回眼窝;眉心被开了个洞,直通鼻腔;额头中央则是被模仿嘴唇的样子削去了一片肉。这张像是模仿上下颠倒人脸的绘画,听说让发现尸体的半醉男子当场吐到清醒。
从那一天以来,我就过着彷佛失去了半边身体的人生。大脑就像风干了似地,像要抛弃没有他在身边的日子的记忆,满目疮痍的回忆也成了废墟的一角。
我没能像姊姊那样住进精神病院。姊姊比我大八岁,在我还在念小学时把弟弟打成半死而被送进了精神病院,然后在数年前从那间医院的楼顶跳楼自杀了。她为了自杀,还特地跑上禁止进入的顶楼,花了不知道几天的时间破坏围篱。
人类要在意识清楚的情况下自杀,似乎是一件非常费力的事。因此,看来姊姊在自杀这件事上花了相当多功夫准备。
能在这种事投入那么多心力,为什么不把这种心力使用在活下去的方向上呢——来家里谢罪的年轻女医师对姊姊的生活态度数落了几句,然后说「没能帮助她走上那个方向,真是抱歉」,流着泪向我们道歉。一般来说,我不会信任一开始就流眼泪的人,但那个人是没自觉自己在流泪似地,表现出一副平淡的模样,因此反倒更让我觉得她值得信赖。
……好啦,现在我也差不多该和男友处于相同条件了。我不知道有没有死后世界,而如果他变成幽灵存在于世界的哪个角落……这种说法也很怪,但如果「他在那里」,首先我还是得先让自己处于相同条件才能确认——我平常就一直思考这个问题,而今天总算要付诸实行。
对天生缺乏热情又怕麻烦的我来说,走到这一步不知花了多久。没干劲到这种程度,有时我也觉得真该和朋友看齐一下。我那朋友,只要对哪个东西有了兴趣,就会狂热到令人觉得恐怖地专注在那个东西上,然后收集情报马上行动。可悲的是,这种性格对社会不但毫无助益,而且还容易惹上麻烦。在许多方面上都替我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