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江家发生的种种,不由得冷汗直流。我的感情面中混入了不实的申告。
但是尽管只踏出了一小步,行进方向也令人匪夷所思,麻由还是努力踩着心中的创伤完成了进化。也有人主张不用想得太复杂,她或许只是转了个方向思考罢了。
“阿道的脸(肖像画风格),无时无刻都存在于小麻的心中喔。”
那是一张黑白涂鸦。
回忆受到他人肯定,即是麻由的全部。她踏着雀跃的步伐扑进我怀里,以高速摩蹭我的脸颊,像个成功生火的童子军一样。她用极有可能危害到发根导致我秃头的方式摸着我的头,表达她的欣喜。我在一瞬间感到如临初夏。
“好——!要期待人家下次画的阿道喔!小麻来帮阿道最爱吃的苹果削皮,然后我们一起吃吃吧——”
她接二连三地从柜子上的水果篮中取出各种水果,我觉得自己就好比一条在池中静待饲料的鱼。这阵子,麻由借由这个喂食行为来长保好心情,比照养宠物的方式来看护我,似乎让她尝到了不一样的乐趣。
她拿起水果刀,削去苹果亮泽的表皮,露出果肉。
“…………………………”
我利用茫然望着她削皮的这段空档,将最近发生的事件稍作回溯。
距离在老家第二次遭到监禁,已经过了一个星期。
我们困在大江家的期间,伏见出国旅行的父母刚好回来,发现女儿不在后引发了一场轩然大波。有人说是绑票、有人说是离家出走、有人说是旅行,甚至有人说她杀人潜逃,各式各样的揣测纷纷出笼。她没留下字条,因此可先删除离家出走的可能性,她的钱包、手机、存折全留在房里,所以也不可能是去旅行。剩下来的选项实在太危言耸听,闹到后来连警察也出动找人。想当然尔,警方不可能搜索得多认真,所以最后还是我们自食其力逃出来的。
伏见的父母听她说明事情的经过后,特地莅临我住的地方,但我实在听不出她是想教训我为什么要带他们女儿去危险的地方,还是想感激我救了女儿一命。反正我早就习惯被骂,所以本来打算激怒他们的,没想到最后却被感谢了。看来女儿能平安无事地逃出重围,还是做父母的最关心的事实。不习惯被称赞的我因此慌了一下。
然后他们还说了:
(还有啊,我女儿说……)
(是……?)
(“你们要是敢欺负我的英雄,我就和你们绝交!”害我老公惊慌得……)
(…………………………)
容我在此吐槽,我左看右看也不像英雄吧?
我根本就被人彻底整得体无完肤啊!我看伏见反倒还比较像个英雄。骗你的。
接着,我想起了大江家的成员。
大江景子太太,死亡。尸体已经火葬。
大江贵弘先生,死亡。他的遗骨最后在厨房的垃圾桶里找到,已经施以土葬。
大江桃花小姐,死亡。她被吃得所剩无几,只有部份尸块被埋在土里。
坂洁先生,死亡。连骨髓都被啃得一滴不剩。
大江耕造先生,死亡。来生将是一块息肉。骗你的。
坂菜种小姐从宅邸解放出来后,立刻以杀人罪嫌的身份遭到逮捕。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即使知道答案,我也只能勉强附和。
倘若极其所能地求生存也是一种罪,那人世真数人不胜唏嘘。
算了,或许这并非尽善尽美。
前来探病的奈月小姐,一进病房就一把抓向住院病患的脸颊,顺便转达了我某位好友对我做出的第二次绝交宣言。听到偷袭我的奈月小姐报告事情的始末后,我感到有些不解。
大江汤女明明比我早一天住院,但在填充了大量点滴之后,却早在三天前就出院了。附带一提,我本来想把向汤女借来的浴衣还给她,她却以:“衣服弄得到处都是血,就算你还给我,我也只能拿它来做坏事。”为由拒绝了我。更惨的还在后头,第二天麻由咄咄逼人地质问我:“为什么你穿着女人的衣服?”我只好挺起胸膛得意地说道:“这是我准备要送你的礼物,想说先来偷穿一下!”结果轻轻松松地将这件衣服献给了麻由,不着痕迹。但她之后又说:“不过呀——阿道穿这件真的好·可·爱·喔,好像和娃娃!”几经波折之下,这套衣服成了我的备用服装之一。万事休矣。
如此这般,以下是我和汤女道别时的对话:
(我有两件事忘了问你。)
(哎呀,我也有三件事忘了问你呢。)
(首先,当我被困在地下室的时候,是你把伏见关起来的吗?)
(这个嘛,我就先装个傻吧。)
(菜种小姐没必要用那种方式杀她,重点是,伏见在本次事件中遇害的顺序完全脱离游戏规则。啊,这样说来,本来应该在地下室饿死的我也一样……先问到这,我要先观察你的反应。)
(关她的人不是菜种,于是你就怀疑到我头上?……我姑且愤愤不平地这么说吧。)
(在这些成员当中,只有你有闲情逸致看我丑态百出。先凭直觉来修饰一下我这充满信心的推测。)
(那我就用天使般的微笑否定啰。啪喀——!)
(谢谢你用自制的效果音为我上演了地狱绘图。)
(谢谢你的赞美,我只好害羞一下啰。羞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