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欲望的主轴是羁绊 第七章 【深褐色迷宫】

  我是个贪心的人。我从小就衣食无缺,但却比别人更贪得无厌。

  我什么都想要,每天都过着满足的生活。

  但当我到了二十二岁,事情便开始不能尽如个意。

  那时我恰好生了一个孩子。

  正好是我大大接触到生与死的时刻。

  长命百岁并没有意义。

  长寿的过程中是有其价值的,但结果也只是淡而无味。

  因为人终将一死。

  我厌恶甚至称不上徒劳的死亡。

  我想要赋予死亡一个意义。

  我不想要浑浑噩噩地过完一生。

  所以——

  ——————————

  除去蒂头了。

  现在,穿着制服在病房待了一个月以上的御园麻由,就坐在我的病床旁摘除草莓的蒂头。看到她终于结束作业稍稍回过神来,我却开心不起来。

  我在昏倒后被送进了附近的医院,医生诊断我两手骨折,于是我理所当然地展开了住院生活……除此之外,我还严重营养失调,顺理成章打起了点滴。

  “阿道,嘴巴张开,啊——”麻由殷切地喂我吃草莓,早已成为日常生活的一部份。

  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看看外面的世界,樱花在风雨中纷飞,五月的太阳自冬眠中苏醒,不时乍现露脸。才来到走廊,我的脸颊就被太阳晒得又刺又痒,转眼就大汗涔涔。这次住院的季节,正巧和我在别家医院接受治疗的时期相重叠,双重回忆使我不断忆起过往云烟。骗你的。

  这回,我被安排住进个人病房。我不懂麻由说“阿道一个人乖乖住单人病房就够了——!”是何居心,但因为这个勉强能称作理由的理由,我被强制送入了个人病房。少了旁人的侧目,麻由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当个小麻了。

  由于放任重伤不管太久,我的双手没办法顺利接上骨头,在长度的设定上也多少做了变更。除了可能被误以为是网球社的人之外,我还有极高的可能性会再也无法随心所欲活动,并紧急接受了手术治疗。最后,我得知我的手必须和“健全”这两个字说再见。

  如果我的手就这样报废,那就没办法背麻由、哄她入睡,或是摸摸她的头了,所以我非得接受治疗不可。这是骗你的。

  加上没有好好吃饭,造成我严重营养不良,结果不小心还感冒了,真是衰到家。

  “手脏掉了,阿道,帮我擦擦——”

  麻由张开微微染红的手掌伸向我。“是是是——”我弯下腰,用舌头为她拭净。都怪小麻老是忘了带手帕和卫生纸,我只好采取急救措施。

  麻由染红的手掌似曾相识,一阵晕眩使我移开目光,我只是一心一意为她清理沾到果汁的部位。总觉得草莓的外皮比苹果皮更像血液。

  嗯,麻由的手真美味。我好一阵子没吃甜食了,更是感慨良深。

  为了不让人对我的人品起疑,我学着小狗滑动舌尖。

  麻由今天是从学校过来的。她顺利升上了三年级,利用早上的时间前往学校确认分班表。结果嘛……她进来说的第一句话就道尽了一切。

  “阿道赖皮——怎么自己办了休学啦——”麻由一冲进房门就直捣核心。

  “……什么?”辣油流进我还没清醒的耳朵里,挟带着春天的热气闷煮我的脑浆。

  “因为因为,分班表上没有阿道的名字嘛——”

  麻由展开疲劳轰炸,鼓起腮帮子跳到床上。

  我的恶行恶状终于曝光,被强制退学了吗?还是叔父他们决定恩断义绝了?印刷错误、麻由的视力衰退、跳跃吧!时空少年。五花八门的臆测闯红灯穿越我的脑袋,我一边无视于臆测,一边接过份班表,定睛一看。“啊……我懂了。”

  这既不是某人的阴谋,我也不用莫名其妙地以二年级生的身份迎接第三次樱花盛开,搞了半天,原来是麻由的脑内根本没有记录我的姓名。一般来说,这应该是最先记载的信息才对。

  “这解释起来很复杂,看来是我和小麻被分到了不同班。”

  “啥咪~!?”她竖起眉提出异议,接着低声宣示:“我明天要去抗议!”在此,我先把她的话当作耳边风。现在的我身受重伤又全身无力,有权利擅用蓑衣虫的外衣行使缄默权。

  不同于一般的探病,她今天一出现就找我兴师问罪。

  我在没达到杀菌功效的情况下拭去她手上的草莓汁,麻由用那只手摸摸我的头,微微一笑。

  “我今天也有礼物要给阿道喔!”

  麻由的话开启了一般探病程序。“锵锵——!”她从书包中拿出一张不同于其他讲义、摺得特别干净整齐的图画纸,在我的膝上摊开。

  打开的图画纸上,画满了菅原十岁的脸孔。

  “噗呼呼呼,我现在不看着阿道本人也可以画了。”

  她双手插腰,洋洋得意地挺起胸膛,鼻子哼了一声,准备接受我的称赞。

  从我住院那天起,麻由每天都窝在公寓里画我的人物素描,打着探病的名义来向我现宝。可以肯定的是,她的画功这九年来既没进化也没风化,不断生产出一张又一张令人皱眉的涂鸦。记得她第一次摸着我的头大叫:“我画好阿道了!”的时候,我的眼睛和肌肤想起

上一页目录+书签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