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讨厌这种文字游戏。」
长濑的右手握拳,我预测那个拳头会朝我头上飞来。
但是长濑的指甲紧紧嵌在手掌里没有离开,就这样从射程内离去。
每次和长濑碰面,我可以得到的只是由喜欢、期望、不透明混杂成一块的情感。长濑靠近正在玩耍的妹妹,说了两三句话后就直接走向顶楼的出口。
正当长濑透的身影要消失,我才想起忘了说的话。
非得告诉长濑不可的事。
以长濑离开顶楼这件事为鸣枪点,护士小姐继续做起刚才放下的工作,一树则是拿着装有溶液的小容器朝我跑来,一路上吹着绿色吸管让气泡在空气中留下一道轨迹。
比起坐在长椅上的我,站在我膝盖前的一树还比较高。她咬着吸管,用「伊嘿嘿——」这样的新语言和我打招呼。她现在只有单手可用,那只手又握着小容器,所以无法再拿那根吸管。我接下拿小容器的工作,一树才又可以开口说话。
「姊姊怎么了——?」
「她说不想和我呼吸同样的空气。」
我多少渲染了一点内容向她报告,而一树对这句话的反应则是巨大的气泡。
她把吸管的前端浸泡在溶液里再朝我头上吹。
气泡被轻快地制造出来,在长椅周边营造日常生活中可见的幻想。
「有被治愈的感觉吗?」
一树向我寻求柔和的温柔感想。
「你是在安慰我啊?」「是啊。」
一树就像以前曾这样做过一般抚摸我的头发,吸管滴下的液体刺激我的头皮。即使如此,我并没有冷淡地甩开我被给予的东西。
刚好就在这个时候,我的视线和把大量干净衣物塞满篮子正要离开顶楼的护士小姐对上。
她露出坏心、年长者的笑容,用嘴唇的动作说「真受欢迎」调侃我。之前我们上顶楼时,她觉得那些以调查事件为藉口强制周遭配合,并在医院里进行竞走比赛的警察很碍事,心情为之相当不悦,不过看来现在已经恢复了。
我藉着手腕的摆动做出赶人的动作回应,她最后的抿嘴一笑让我起了鸡皮疙瘩。
「啊,医师——祝您健康——」
不知道受到什么影响,一树说着老气过时的招呼,朝护士小姐挥手。
她做出这个动作的同时,摸头的动作就在留下让体温上升的轻微搔痒下结束。
「一树是常带着吹泡泡工具的不可思议小孩吗?」
「是医师给我的,医师的口袋可以装好多东西喔……」
因为那是坚固的三次元口袋啊!
等顶楼只剩下我们之后,一树就跳到我的膝盖上。她抬头看着我露出灿烂的笑容,发出以信徒偏颇的观点看来是幽默,以标准的评价看来是毛骨悚然的「呜呼呼——」的笑声。
「医师要我告诉透今天内裤的颜色当做谢礼——」
「……别把那个人当做师字辈的人才能变成正常的大人喔。」
真麻烦,不过我还是会听。我把耳朵挖干净,摆出不会漏听任何一句话的姿势。「那么——唔——叽噜叽噜……透明铁锈红。」
「……………………总之就是红的……………………」
「喔,你在想像喔——色老头——」
揶揄我的一树对我吹了彩虹气泡。我并没有失神,只是失去了心中的红色罢了。
「我对那个又没兴趣。」
我玩着浏海整理外表,挂在小指上的气泡因此裂成两个,就像我和长濑的关系一样脆弱。
「喂透——」以下省略。「今天要不要和我一起吃午餐?」
「嗯——」从麻由平常的睡眠时间推算,大概过中午都还在做梦吧!「也好。」
「那——吃完午餐后和我……嗯——和我玩玩吧——」
从一树声音的高低听得出来比起吃饭,后面的提议比较重要。
不过我谨慎地拒绝她主要的邀请。
「难得你邀请我,可是今天午后我预定要去扫墓。」
一树听着说明抬头看向我,稚嫩脸庞上感应光线的器官蒙上一层疑问。
「墓?谁的墓?」
「是我妈妈的忌日。」
每年春夏秋冬共四次,我得去面山的陵园。
妈妈是在冬天死的,爸爸和妹妹的妈妈是在春天,哥哥是夏天,妹妹是秋天。
其中资格最老的是妈妈,最没有共同回忆的也是妈妈。
如果产生——只有妈妈被排斥这种被欺负的想法,那就太早下结论了。
其实真正被孤立的是妹妹,只有她还在外熬夜没有进入坟墓,连尸体都不知道在哪里。
「透的妈妈是美人吗?」
一树天真烂漫地询问,简直就像麻由。
「我不太记得她长什么样子耶,只记得长得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