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幸福的背景是不幸 第四章 崩坏

  「出去这里以后要干什么呢?」

  没有回应。

  「我想要好好洗个澡。」

  没有回应。

  「不过,爸爸他们的事怎么办?」

  没有回应。

  「已经睡了吗?」

  没有回应。

  「晚安。」

  还是没有回应。

  闭上眼睛的期间,思考比平常还要活络地在脑细胞间巡礼。

  在这其中,想到了这种事。

  有人说,人死的时候两腿一伸就去了。

  有人说,人就像打不死的蟑螂一样苟且偷生。

  不管怎么客观公正地判断,都只能得出唯有死亡才是高洁正确又有节操。

  而污秽又满是错误,退场得不干不脆的我,眼睑和往常一般睁开了。

  去世的双亲并排在我的眼前。

  ……不,这不是骗你的。

  「好久不见……」

  犹疑一下是否该说早安,如此打了招呼。双亲的全身突然像「Karateka」(注:某个早期的电玩游戏)一样,机械性地曲折身子点头。到这里,我的视觉终于和脑袋连结,理解了。

  也就是——

  「我正在做梦。」

  「吹牛。」

  「正确答案。」

  新闻剪报被从视野中拿走,取而代之出现的是白色的天花板和恋日医生。今天戴着银边的眼镜。医生和报纸,还真是一点都不相配。

  「还真是差劲的兴趣。」

  「对自杀未遂的笨蛋来说,这种程度的恶作剧还在容许范围内。」

  冷淡的说法却伴随着愤怒。对这种从没体验过的态度,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对应。总之,继续躺着说话应该是没礼貌的,于是试着坐起来。

  可能因为睡太久的关系,身体僵硬,尤其是背后特别痛,不过要弯起上半身还不成问题。没有必要确认周围环境,光凭消毒水的气味就知道这里是医院。那股刺激鼻腔的味道倒不至于特别讨厌,因为早在第一次进医院前就体验过更丑恶的臭味了。

  从窗户照射进来的日光烧灼着眼球。观察身子一圈,没看到输血用的管子或包成圈的绷带,也没有什么特别痛的地方。双手俱在,指尖完好,脚趾也都还在。感觉头部有些缺乏血液,其他则和平常刚起床的感觉没什么两样。该不会是被动了什么改造手术吧?向医生如此询问。话说回来,为什么医生会在这里呢?真是充满谜团啊!

  「……你没有死,对吧?」

  「你连我都想说是死了吗?」

  声音带刺。对听的一方来说不太舒服,但也没想到对应办法,就和平常一样接了下去。

  「因为是我在看的死后世界,所以周围的人也应该是死……所以,没死啊……」

  又没死成吗?

  「该不会真的是做梦?」

  「你现在很明显不是掉在梦里而是掉到现实世界了。从百货公司的顶楼跳下,在空中翻了一圈水平下降,撞破避雨用的屋檐,翻白眼喷白沫倒地不起。还好屋顶是斜的,连外伤也没有。」

  「……哇——喔!」

  对自己待在医院一事感到羞愧。

  「身体觉得怎样?」

  把头发往上拨,社交辞令似地问道。回答——非常好,只是觉得床有点小——医生先是点点头,然后一把抓住我的胸口。

  「你到底在想什么?」

  看起来不像是可以说——无聊事占了九成——的气氛。在脑中搜寻能镇住场面的话语。

  「呃——该怎么说呢?」

  「可以揍你吗?」

  充血的双眼目不转睛。我歪着头摇了摇。

  「这是怎样?」

  「就我个人来说被揍是应该的,只是因为已经被麻由揍过,实在不想让嘴巴再裂开。」

  罗罗嗦嗦吐着藉口时,脸颊被打了。

  一个巴掌。

  痛死我了。

  抓着胸口的手把身体向她拉近,我的头像人偶一样僵硬地摇着。

  然后医生哭了。

  「啊?」

  为什么?

  脸颊被打到发麻的是我耶。

  难道我的脸颊上长了刺?

  带着黏稠感的汗冒出。不快也不可解。虽然哭泣着,但是脸并没有转开,泪也不擦。是在等什么吗?还是在窥伺着什么?沉默带来了痛苦。

  「你在哭……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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